可她只是一介女子,被深深庭院困住手脚。
微月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
正愁思着,李管家笑眯眯地走来,身后跟了提着大大小小物品的一众陌生面孔的小厮。
“大小姐,”江阳公主派公主府上的小兄弟送来些补品,还送来帖子,说等您养好伤后,邀请您府上一叙。”
江阳公主?
那个名满九州的才女,江阳公主,周宜盛?
相传江阳殿下六岁就能作诗,十四岁几乎读完雪阑阁的藏书,十六岁与父皇进谏,却没有因后宫干政而被惩处,据说反而被陛下赞扬。
坊间传言,陛下当时长叹一声,感慨江阳偏偏生做了女儿身。
传言虽当不得真,可这江阳殿下的确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微月几年前在国宴上,远远见过这位公主殿下。
那日江阳一身锦绣华服立于陛下身后,一颦一笑皆显露一个大国公主应有的风范,那通身的气派也令不少闺秀暗暗钦羡。
她在宴会上只待了一阵,便被众星拱月般地护送回宫殿。听说江阳殿下那几日受了风寒,身子不大爽利。
她与江阳公主只有远远的几面之缘,又没有像一些世家小姐围在江阳身侧。
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为什么对她这样上心?
微月起身谢恩,看着一众小厮训练有素地将补品搬到私库,又一个个退下,管家忙叫自己徒弟们招待着给人带路。待所有人走后,管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满脸喜气地对微月道喜。
“老爷说了,今日起就把您的禁足解了。这两日,您受苦了……”
被打得三日下不来床,溪月苦苦哀求几日没有换来的一句松口,如今公主殿下不过问了两句,她的禁足就解了。
原先父亲派来医师为她疗伤,微月心中不是不感动的。正以为多年冷淡的父女关系终于有所缓和时,江阳殿下来了。
她心底嘲讽,还有一些她说不上来的情绪,大概是苦涩吧。
在自己父亲眼中,她谢微月到底算什么?
两个月前,也是这流云院中,从谢眺不容置喙的那一句话起,众人就开始忙碌地为她准备婚嫁事宜。
北风将云都卷走了,天际一片茫茫之色。南枝红着眼满脸心疼地为她披上大衣,墨玉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句:“小姐,你真的愿意吗?”
她原先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什么。
可小丫鬟的话刚出口,她快要失去直觉的躯体就颤了一下。
紧接着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直觉都复苏了,她感觉刺骨的寒意吹近她的衣领,吹打到她面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从不知脆弱为何物的她,第一次哭得那么厉害。
谢眺从不关注她的喜怒哀乐,可她也是渴望得到关爱的人啊。
难道对于父亲来说,她只是一个笼络皇族的手段吗?
微月不再说话,只是默默颔首,神色露出倦意。
很快,偌大流云院里,除了几个负责打扫的丫鬟,只剩李管家一人。
李文贵离开时,转头看向微月紧闭的房门,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许久,他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微月坐在软榻上,将听雨楼送来的信笺小心折叠起来,又令南枝拿来火盆。
火舌肆意而张扬,房内想起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很快就吞没了那一抹纯白,只剩下蜷缩漆黑的灰屑。
微月起身,盯着那火红的颜色,直到双眼觉得刺目,才漠然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