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两个小丫鬟每天里跑外跑地打听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今日哪个胭脂铺子因打折顾客火爆,慌乱中哪家小姐被推倒,又被哪位进京赶考的书生扶起来。西大街侯府的娇娇小姐大发雷霆,又赶出去多少丫鬟……
微月留意听着的,是两日前,传来金玉赌坊的消息,那家赌坊近来发生的事,也是曲折得可以写出话本了。
什么赌坊神秘老板卷资潜逃,大掌柜的一手扶持起整个赌坊,又几乎投进去全部身家,补上了漏洞,也成了新老板。
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事情,一条大街从头到尾问下来,那个人都能绘声绘色的讲一遍金玉赌坊的坎坷经历。就连五六岁的小孩子,也能多多少少复述几句。
这些事情洋洋洒洒,可对于溪月当日失手闹出人命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微月记得,妹妹说,那大汉穿着北方游牧民族的服饰,赌坊门面管事的也对他笑脸相迎。
他大概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样客死他乡。一个活生生的人,仿佛凭空蒸发一样,没有人再说起过他的死讯。
她多少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不安,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近日平京城里太热闹了,热闹得有些反常。
这天午后。
微月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医师说可以在房内略走几步路了。
她在阳光笼罩的的窗下,从案台上展开一方信笺,末端没有落款,却带着熟悉的墨香。
是听雨楼送来的。
没有花钱买不到的消息,也没有花钱收不到的人命。
听雨楼是晟阳乃至整个九州,排名前三的情报刺探组织。
微月与听雨楼的掌柜的倒是早先认识,所以这些年来,周元烨从五皇子登上太子宝座,也多少得力于微月襄助。
可是这次,再细细探查奉恩关家谋反,却发现很多可疑之处。
奉恩老侯爷在世时,骁勇善战,为晟阳平定边疆战乱功不可没。小侯爷据说年少时就随父亲征战沙场,若说引狼入室,协助北部戎狄谋反,那更是说不过去,偏偏证据在那里摆着。
谋反信笺如此轻易被搜查的官兵找到,他们曾派人潜入奉恩府邸多年却无一所获。元烨曾对她说,关七郎十分狡猾,要找出其把柄非一日之功。
微月轻轻捏起信纸,就连这封信,也是听雨楼的人,恰巧在青山离开后送过来的。青山是太子的人,这点瞒不过听雨楼。那他们,想隐瞒青山什么?想隐瞒元烨什么?
莫不是,奉恩一族内有隐情?意识到这里,微月赶紧把这个念头否认。
奉恩被抄家,老侯爷素日手下的兵将若有一声质疑,还会引起更大的骚乱。军心不稳,不是一张兵符可以镇得住的。
若此时戎狄伺机来犯,老侯爷当年守住的西州、汀州两地未必安稳。
为了一张兵符而犯下大险,动摇国之根本,这代价哪怕是堂堂太子也承受不起。
但想起他说话时肯定的神色,微月暗笑自己多疑。
元烨素来稳重,自然明白这天下百姓终将是自己的子民,他不会箭走偏锋。
思来想去,微月仍是渐渐凝重了神色。
不管是否有隐情,奉恩谋反一事若被证实,到时候满门抄斩,动摇的仍是晟阳的军心。
她隐隐觉得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平京的权贵——这张大棋盘。可若细想,仿佛一团解不开的迷雾,阴魂不散地徘徊在平京上方。
终将人人自危。
朝堂中翻云覆雨,几日不见元烨踪迹。
奉恩党羽未清,疑似戎狄部落的人又恰巧命丧平京。
这两件事光是抽出其一,就十分棘手,何况它们几乎同时发生。
元烨定然正因为此事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