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未央宫出来的了,直到傍晚微凉的风吹拂过她的面颊,她才仿佛清醒了一点。
方才景后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是身不由己……”
“妹妹,你想想,倘若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还会入宫么?我会在那萱室殿做典侍,一做好多年么?”
“就像今天的事情,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我又怎么能违抗呢?”
“我知道……你也是太后娘娘那边的人……”
“住口!”宁砚泠先前还耐着性子听,听到这里却是不能再忍了。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是李太后那边的人,宁砚泠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
“没有用的,你否认也没有用的。”景后惨然一笑。
“就算你不愿跟着太后娘娘,不承认自己的太后娘娘那边的人。可是你的父亲宁大人如今入了阁,跟从着我父。你们父女俩就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拜墙头这种事情,一旦做了就无法收手,更无法回头!”
“你心里其实很清楚罢……”
“眼下,你与其费劲撇清和太后娘娘的关系,不如还是缓和一下罢。”
景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只是太后娘娘部署下的一颗棋子罢了。”
“倘若陛下更喜欢我,那就用不上你,或者只是留你备用。”
“可是按如今这个情形儿看来……”景后自嘲地一笑,“太后娘娘想的还真是万分周到!”
宁砚泠从她的眼底瞧出那一丝愁苦来,她知道景后自小便喜欢楚皇。
而景首辅投靠李太后,自己当上了内阁首辅,女儿也成了皇后。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光无限。可惜,景后不得帝心,终究是“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
景后跟从太后,说话做事俱不能随心所欲,即便她有真心,也叫这些假意给磨没了。事到如今,更是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得主,一切惟有李太后之命是从。
宁砚泠瞧在心里,竟从心底里升腾起一丝悲凉。
景后看她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因道:“你也不必为我难过,这就是我的命罢了。我且在这里头混着,我父亲在外头至少还有个盼头。我们家还不至于一败涂地!”
听景后提及她父亲,宁砚泠不由得沉默了。以景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说烈火烹油,也是鲜花着锦。景后却还要担心她父亲,担心他们家。
如今她父亲跟着景首辅,便是那一根绳儿上的蚂蚱。自己又哪里来的自信敢一直暗暗和李公公较劲儿呢?
宁砚泠回想起前些儿时候,为着太后拿自己出宫做筏子,也是当真恼了太后,实则险得很。所幸李太后没有当真恼她,后来还让李公公来跟她说了那番贴己的话儿。
只是自己一直存着贰心,怕是李太后早就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