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一年傅姬为了照顾生了天花的武庚王子,不幸染病离世,同时也带走了天子最后的温柔。朝臣极力猜测天子会僭越礼制立傅屈为太子,在嫡党的阵阵惶恐不安之中,天子最终还是让傅屈之藩。
在那样的年纪,傅屈仿佛一下失去了父亲母亲,成了孤身一人。在裕城,傅屈有一座种满了金菊的王府,镐京所有人都知道,姬傅屈是位喜欢种菊赏菊的王子,人们都在传言他,“不爱金珠爱金菊”。
回到封地后,他只有每年从封地回镐京一次,去见他的父王。虽然远在封地,可是,他的王兄还是要算计他,他的王兄武庚王子想要他的封地——最富裕的裕城,所以派了疏篱来裕城刺杀他。
有一年的重阳,傅屈从西域获得了一株非常稀有的菊品种,所以,他在王府举办了盛大的赏菊宴。
那天,他穿着天蓝色的华服,面对从镐京邀请来的各方贵族,他先是对大家寻常寒暄,随即便让人将一盘盘细碎金株赏赐给平民们,以表示自己的愉悦。
百姓们疯狂地争抢散落在地上的金珠,所有人兴奋的欢呼雀跃。纵兴之后,傅屈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于是便感叹。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他在那天喝了天子赐下的金菊酒所以非常的开心,可是,他的内心非常空虚,他让人为他摆上檀木的古琴,他非常擅鼓琴,他的琴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在场的宾客都被他打动了。
“裕城君风雅至极,听他鼓琴犹如天籁,我等实在有幸”,在台下坐的长须宾客感叹。
“是啊是啊”,长须宾客旁边的宾客也不住赞叹。
与此同时,也打动了躲在王府阁楼里观察他的疏篱。疏篱听出了他琴声里的孤寂,她明白他很孤独。
宴席散尽后,管家没有叫醒傅屈,他见傅屈睡得沉,便屏退了所有奴仆,傅屈独自在赏菊的亭台上睡着。金菊在月色里很动人,明月照在还留有美酒的酒樽里,明明晃晃的。
晚风温柔地吹过耳边,傅屈感觉耳边有些瘙痒,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到了疏篱的出现,他刚睁眼,她的剑就架在他脖子上了,她淡淡地问他,“你就是裕城君……”
非常清澈干净的声音,一下便打动了傅屈,他便邪魅一笑,“你明明就认识我,为什么还要问我呢,难道说你只是单纯的想同我说话”。
话说如果一个杀手要杀人哪里会来这么多废话,更不要说此时他们还能这样聊天,换做冷血的人,此刻傅屈的头已经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少废话”,她警告傅屈。
“你一直就在我的王府里,对不对?”傅屈挑了挑眉问她。
“是的”
“谢谢你……”,听到傅屈说这些话的时候,疏篱很意外。
傅屈看着她的眼睛,“你一直都在陪着我,虽然我没有看见你,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你,虽然,你躲在王府里是要杀我,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疏篱虽蒙着面,但她的目光明亮,在月色下,也能看得清。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晶莹,那么清澈,还有充满固执的坚定,就像是盛下了虹月的美酒,闪烁着靓丽而醉人的光芒。
“你不要以为这么说,我就不会杀你,请你清醒清醒,我的刀就架在你的脖子上”,疏篱威胁他说道。
话说这才是杀手该有的气势。
“你不会”,说完这句话,傅屈闭上了眼睛,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她不会杀自己。
疏篱是个杀手,可是她在那一刻动摇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他手下留情,或许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打算杀掉他。
“下次,我一定会杀你!”疏篱并非心软,只是想放过他,没有缘由的,只是想放过他。
疏篱离开了,毫无声息,就像她不曾来过一样,亭子外的金菊依旧开得旺盛,天上的明月依旧,酒樽里清澈的酒还是盛着月亮,微风吹过,酒的表面忽闪忽闪,就像傅屈的内心一样,惊起了波澜。
“下次再见……”傅屈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笑意。
许久,管家带了家丁急忙赶来赏菊台,“主上,似乎刚才有刺客出现,主上可要紧?”
傅屈拂了拂袖子,用一只手撑着头靠在木质榻椅上,漫不经心却又暗藏欢喜的说着,“没什么,不过是一直夜猫,被我的酒馋了出来,对了,以后王府内防备减少三成,开了赏菊宴席,如今我倒有些囊中羞涩了”。
管家费解,裕城盛产黄金向来富裕,就算主上挥霍无度,就算再多办百十个赏菊宴,再随意撒金珠也不会到囊中羞涩的境况,不过他猜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便也照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