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当师傅答应了。”受德转身走了七步,恰好离开了星夜设下隐身法阵。
“你为什么笃定?”
受德脚步一滞,“师傅说的是……”
“他想走,他会成为西伯侯,他不会攻打大商?”
受德莞尔,“因为我相信他!”
似是一声叹息,受德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向来没有“人味儿”的师傅竟然……他回过头,却听星野道,“你放心,我一直都躲在暗处,只要敌国细作一旦接近你,我便会出现!”
“师傅也放心,那些所谓的细作杀手,在你徒儿眼中都算不上什么?”
“是吗?也不知是谁两年前当众在人家手里吃了亏,不然也没如今这一年一度的红武之争了!”
“要不是因为姜辛那个死女人,我也不会受伤,都怪她来添乱!”受德的满目狰狞,似乎一想那个深扎在他记忆中的小姑娘,整个人本来不多的耐心也要被消耗一空。
姜辛,西岐姜尚之女,自幼和他定下婚约之人,从她能跑能跳开始,简直没有一时一刻不出现在他的眼前晃悠。偏偏宫中包括王太后,苏婆婆在内的人都对此乐见其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传说中“姨母”般的笑容,说来也对,他们本就是凑成“强扭瓜”的始作俑者们。总而言之,别人是靠特殊的行为让他留下印象,但姜辛完全是出现次数太多,强行在受德记忆中留下印象。若给这段记忆归类,受德想到的代名词一定是:讨厌。
“受德,你可知不能背后说人?”星夜的声音突然变得不自然。
“说了又怎样?”受德不以为然道。
星夜冷笑一声,消失在了人流中。
“这老家伙神神叨叨的在说什么?”受德心中此时畅快无比,他了解星夜,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拒绝很明确,答应却不说清楚一直是他的行事风格!
受德满意的转身,正打算为他完美的计划展开行动时,却不禁僵立在当场,而那一瞬间他竟然带着极尽夸张的微笑。
“三王……三公子,你怎么也在这儿!”娇笑且带着惊喜的女孩朝他轻跑而来,受德一瞬间明白了星夜话里所指。很快他僵硬扭曲的表情变得默然而古怪,因为他看到了,在姜辛的身后——姬发和姜邑缓步而来。
“原来是姜辛啊……”
受德谦和有礼的朝她身后的两人拱手行礼,“见过姜邑姐姐,二哥哥!”
姜邑看了眼身旁同样表情古怪而诧异的姬发,笑的极美道:“见过三公子!”
“越发不懂规矩了,还不回宫里去!”姬发仅是沉默了片刻,紧接着便强行拉过受德的手,想要将他带回王宫。
姬发没来由的发怒不禁震慑住了周围的路人,姜邑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二公子,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换一个地方!”
受德笑着甩来姬发的手,并且丝毫未在意他的怒气,“姜邑姐姐和二哥哥这是要去哪儿?”
姜邑一瞬间从担忧转的十分得体,“红袖招向来热闹,往年都是二公子陪我和辛儿来此闲逛,本以为王子自上次那般后便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还能遇见。”
“是啊,我也是不安分的性子,不知道三位同游,可否带上我这么个形单影只之人呢?”说着,他扯开自己脸上的红色纱巾,一把系在了姜辛头顶盘好的精巧发髻上。姜辛被他突然亲昵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但她很快便开心的拍手叫好,“自然是好啦!姐姐你说呢?”
“三公子不嫌弃就好!”姜邑又看了眼姬发,转向受德。
“不会,当然不嫌弃”说着受德的眼神和姬发交汇在一起,分毫不让。“毕竟这样难得的机会很少错过了,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了!你说呢?二哥哥!”
挑衅之意已足,作为观看者,长生知道受德打定主意不会走,姬发也看出了这一点。他脸上闪过,惊疑,愤怒,不解,隐忍先后几种情绪,最终压低了声音道:“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受德笑意更胜,他不由分说的握住了姜辛的手,闹得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然,彼此!”
说话间,四人走到了一处摊位前。
摊位的老板是名中年人,瞧见有四名品貌不凡的青年人迎面走来,脸上立刻笑出了花。
“姑娘,来猜个花谜吧!每猜中一道题,都会得到一样精美的礼物。”
“礼物?”姜邑好奇道,她拉着姬发走近了几步,恰好将受德挡在了后面。
店家指了指身后的木架上,用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编织的出来的小动物,姜辛是女儿家,对这些东西最为好奇,她脸红的指着竹蜻蜓问老板,“店家,这是用什么编织的?”
“是菖蒲,这位小姐!”店家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这个呢?”
“美人蕉!”
“这个呢?”
“茭白!”
姜邑有些惊奇,“寻常不都是拿芦苇编织,为何您却用这些?”
“那是因为今日并不寻常!”店家的话突然走向奇怪了起来,受德闻言抬起头看向店家,又听他接下来继续说道:“今日乃是红袖招,又怎是寻常日呢?”
“那这菖蒲,美人蕉和茭白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姜邑又道。
“这菖蒲生于淇水之东,皋月之始。美人蕉长于洹水之上,凉桂之交。至于茭白则源于太行山流经的活水源,出于旦月之中。”
“果然是匠心独运!”姜邑从老板手中接过一只花签。受德,姬发和姜辛也先后接过质地相同的花签。他们按照老板所说,将花签的中端抵在食指的指腹处,大拇指用力按一头,花签从中间折断,露出了里面被裁减的细长的花叶。
几人抽出花叶,只见上面用裁刀刻着精巧的几个字。
“沧海桑田。”受德的花叶上写着如是的话
“日月皎洁。”姜辛摸不着头脑的说。
“难为沧水?”姜邑语态温和,她回身望向身旁的姬发,“公子上面写的是什么?”
“枯木逢春?”姬发随手将花叶交到了姜邑手中,“是干枝。”他顿了顿,“西岐有这种花,大商之内很少见到。”
“难为沧水”姜邑笑着摇了摇头
店家道,“此花说的是紫芍牡丹,该花雍容华贵,纵然有失色之时,但最终依旧难掩华光,正因为如此,他乃是所有品种的牡丹中花期最长的一枝。只可惜,纵然万事如意,也终究有一缺憾。”
“日月皎洁,月亮草?”姜辛开心的把玩着花叶。
“非也,乃是雏菊。小姐你天真烂漫,如同雏菊般,最终也必将初心不改,得偿所愿。”
姜辛闻言又好奇的指着受德手中的花叶说,“那三公子的“沧海桑田”指的又是什么呢?”
“松柏?”受德随口淡淡的说。
“非也,其实刚刚这位白衣公子并未说对,两位公子各自抽中的花语组合在一起指的是同一种花。”店家拿出了一幅画,只见上面画着一白一红,同根不同蕊的两朵奇花。
“同一种花?”姜辛不禁拍手,“竟还有这样的奇事?”
“是啊,说来此等情况着实少见。”姜邑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受德不禁皱起了眉头。
老板堪堪朗声道,“沧海桑田,枯木逢春,说的是一种名为双生花的花种。一朵是在深秋十月晚上月光最明亮的时候盛开,也叫十月花;而另一朵则在初夏太阳最柔和的时候绽放,俗称六月花。本来两花朝向不同的方位,并且不会遇到,但一旦同时开放,双方不死不休。它们用最深刻的伤害来表达最深刻的爱,直至死亡。直到最后,它们甚至愿意杀死对方,因为任何一方死亡的时候,另一方也悄然腐烂。”
突然间,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人流,嘈杂和喧闹将他们从店家解读花语的世界中强行抽离了出来。
“我们快走”姬发下意识拉住了受德得手,与此同时,无数涌来的惊慌失措的人将他们四个人冲散。受德预感到危险似乎朝自己临近,他不断闪避开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撞来的陌生人,手已经不自觉间握在了油纸伞上。
骤然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熟悉的感觉让他压制住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攻击,那人一直拉着他避开人群,待周围人烟消失之际,他才终于看清了姬发的脸。
“哥哥!”
“马上随我回宫,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姬发不由分说的想拉着他离开,可受德想到星夜交给自己的任务,哪肯轻易回去,更何况,他还有话对他说。若今夜不说,恐怕只怕一切都要被改变了!
“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姬发由惊慌变得肃穆,“我也有话对你说,不过,你先说吧!”
“好!”受德深吸了一口气,还好带着红色的面纱才没有泄露他此刻的不自然。
“哥哥,我……”
“二公子,三公子!”姜辛惊慌失措的朝两人跑来,他拉着姬发的衣角焦急道:“糟了,姊姊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