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李铭简应付了一回,早已不耐。也跟着起身,笑道:“我倒是想看看芸儿以前的居处。”说着又对吴长林拱了拱手道:“愚弟无状,尊内兄莫怪。”
吴长林见他如此贪玩,不免有些失望。想这陇右李氏也是传承千年的世家望族。自魏晋起,便蝉联圭组,世为显著。李家这一支虽是旁支,但迁居至洛阳百年间,亦涌现过不少贤才俊彦。
远的不提,单说这李家长子李铭箴,当年高中一甲榜眼,与自己也算是同年。那一手文章,真个惊才绝艳。吴长林虽自恃其才,亦觉难望其项背。
只不过手中十指有长短。李铭箴纵有奇才,奈何他两个弟弟,却都这般不上进。倘若听之任之,长此以往,李家声势必然会后续乏力,恐难再攀高峰。
说不得还要再多寻些门路,方才稳妥。吴长林这般一想,与这小妹夫来往周旋的心思便淡了,假托还有公务在身,略客套几句,自回了书房。
吴家后院,是个占地约两三亩的花园。虽不大,也挖了一个马鞍形的小小鱼池。池中有残荷几点,锦鲤数尾。虽清冷,却很有些水墨画意。池边有竹篱围着的花圃。花圃里开满醺黄酣紫的菊花。细细一看,其中有雪莲台、紫龙须、珊瑚枝、粉蝴蛱、天孙锦等几十种名品。
李铭简虽出身高门,见惯了世间各种名花异卉,但一次能遇到这么多名品菊花,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回。
齐氏自觉面上有光,笑道:“这些都是小女种下的。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平日里也不正经学那些针黹刺绣,尽专研这些精致的淘气。”
李铭简笑了笑,说道:“能种出这些娇贵的名花,想来内侄女定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齐氏听了,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笑道:“这话若被她听了去,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今日姑爷姑奶奶回门,他们做小辈的,也该过来见个礼。才算全了礼数。”说着便让曹嬷嬷去请哥儿姐儿来见客。
不多时,一群婆子丫鬟,簇拥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走了过来。
当先一个是吴家大姐儿吴静妍。约十岁上下,头上戴一个金丝云髻儿,发髻旁斜插一朵粉艳艳堆纱宫花。身上穿着一件桃红撒花缎对襟袄,系一条郁金百叠裙。打扮得倒也俏丽。
至于相貌,因她一直低着头,所以未能看得真切。观行止,倒是十分端庄沉稳。只是瞧着有些过于沉静。见了人,只上前唤了声“小姑,姑父”,便低着头再不肯开口。
齐氏见女儿见了正经长辈,也这般罕言寡语,不由心焦。情知这孩子是年岁见长,开始在意自己的相貌了。依她看来,妍姐儿的长相虽说够不上沉鱼落雁,但也算清秀可人。只是她向来心思重,听不得别人议论。便越发不肯出门,镇日里只围着这些花儿朵儿转。
倒是这鹏哥儿活泼好动,话也多。见了姑姑就一把扑到怀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姑小姑。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你原先住的地方,母亲都改成库房了。那你以后都睡哪儿呀?啊!我想到了,不如小姑往后都陪鹏儿睡吧!”
齐氏在一旁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上来就要拉开鹏哥儿。哪知鹏哥儿并不怕她,反而把吴岫云箍得更紧。耍赖似的嚎叫道:“我要小姑,我要小姑,我就要和小姑睡。”
吴岫云被他搂着腰,晃得站不住脚,心里哭笑不得。虽说她两世为人,但和小朋友打交道,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只得硬着头皮哄道:“鹏哥儿都这么高了,再要人陪着睡,别的小伙伴知道了,肯定会笑话你的。”
鹏哥儿从她怀里抬起头,小眼睛眨巴眨巴地说道:“小姑骗人!爹都这么大了,还要姨娘陪着睡呢。小姑好看,鹏儿就要小姑陪。”
夭寿啦!这孩子莫不是成精了!这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
李铭简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掩住了嘴角的笑意。周围的婆子丫鬟,也都一个个埋着头握着嘴偷笑。
齐氏气得面皮直颤,厉声道:“奶娘呢?没见着哥儿的鞋都脏了吗?还不牵着他回去换!”
奶娘吓得身子一抖,忙连哄带拽把鹏哥儿牵走了。
鹏哥儿一走,妍姐儿也跟着要回自己院子。齐氏知道她不喜欢见人,便由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