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件,她和李铭简有婚姻之实。一纸婚书将他们绑在了一起。男尊女卑,她要想结束这段婚姻,决定权基本算是握在了那人手里。
再者,和离以后,如何摆脱兄嫂的控制,又是一道难题。
而住在正房另一头的李铭简,想的却是,虽然那个女人委实不合他的心意,但为了家人的命运和自己的前程,这一世,他也要捏着鼻子容下她。
翌日,天刚放明,李铭简便被一阵呼喝声吵醒。按了按太阳穴,李铭简出声唤守夜的侍女:“外面是什么声音?”
如今李铭简不喜屋里有太多人。这几日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身旁都只有一名使女在旁伺候。昨夜当值的正是紫藤。
紫藤听得招呼,忙笑吟吟地上前,一面拨开帐幔,用鎏金和合二仙帐钩拢住,一面说道:“是三奶奶在院里打拳呢。大伙都道稀奇,正围在那儿瞧热闹呢!”也不知这位三奶奶是哪门子的官家出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土匪窝出来的呢。又是冲拳又是劈掌的,也不怕人笑话。
暗地里嗤笑了一回,紫藤见三爷的脸色果然变得不太好看,忙收住了话头。有些话,点到即可。实在不必火上浇油,没的羊肉没吃着,倒惹得一身骚。
因在养伤,整日都足不出户。李铭简只着一件月白色半旧襕衫,又挑了根天青色发带束了发。虽简素,却更显清俊。
循声进来的红芍,不着声色地挤开紫藤,递上一盒面脂妩媚一笑道:“现下已入秋,外头的风又冷又硬,奴婢瞧着爷的脸上都有些皴了。这是玉容阁新出的玉郎膏,统共只有一百盒。听说是用鹅脂和熊脂所制,里头还掺了十几味药材和香料。用它润面再好不过。京城里头好些个郎君都为了抢这膏子,差点打破头呢!”说着便要凑上来替他抹脸。
李铭简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头一偏让了过去。冷声道:“搁下吧!”
红芍自恃娇憨美貌,向来在三爷面前得脸,何时受过今日这般冷落厌弃。不由得恼羞成怒,立时便血气上涌,面红过耳。
屈指一数,红芍在洗竹苑当差也有七八年了。外头买来的奴婢出头不易。这些年,和她一道进府的丫鬟死的死,发卖的发卖,也唯有苍松苑的珊瑚和她立住了脚。
三爷爱洁,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还是身边使唤的丫鬟小厮,色/色都要鲜亮齐整。红芍容色殊丽,性情泼辣俏皮,倒是合了主子的眼缘。几年经营下来,早已是三爷身边最得用的使女。
只是,这几日三爷倒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她越发冷淡。若是先前尚可自欺,现下已是能笃定,三爷这是对自己生出了不喜。只是她自认并未做错什么,当然不能就此认命。
勉强压住怒气,红芍退后两步含嗔带怨道:“爷这是怎么了?莫是红芍做错了什么……爷只管说,奴婢一定改……”一时间哽咽难言,捂着脸侧过身去垂首饮泣,只片刻便打湿了一方红绡帕子。
美人垂泪最堪怜。此情此景真可谓:一枝红艳,嫩蕊凝香色艳浓。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这样一幕芍药凝露的动人情态,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要动容。只可惜李铭简多活了一世,早已看透了她这张美人皮下包藏的豺狼祸心。
从前是他不懂事,贪她颜色好,便偏宠些。结果纵得她欺辱吴氏,排除异己,将这洗竹苑弄得乌烟瘴气。
最后李家落得抄家之时,此婢为了脱身,更是凭空捏造长兄勾结废太子的罪名。
这一世,他再不会被人的外表所迷惑。那些宵小之徒,也休想再从他身上找到李家的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