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简本就是个敢作敢当的磊落君子,既想通了这一层,便压下心中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气短,撩开珠帘迈入中堂。
乍见翻疑梦,相逢自昔缘。
一别逾十年,再见已是隔世。当年那个碌碌寡合、孤傲不群的少女,就这样安静地端坐在堂中。听得自己现身,也只是抬头掠了一眼,双眸剪水,却无半点温度。
李铭简轻咳一声,问了句:“回来了?”
吴岫云默了一瞬,低着头“嗯”了一声。
或许是在意一个人太久了,久到成了习惯。听到曾让她魂牵梦绕的声音,对着这样一张令她刻骨铭心的脸,吴岫云只觉得喉头发涩、心里发闷。这么多年,自己怎么就是不能对他免疫呢?即使知道眼前这人不是他,也仍然会心神俱乱。
可能是她的态度过于冷淡,李铭简心里便有些不痛快。
记得前世,吴氏入门后一直是住在苍松苑的西跨院。直到两个月后才搬回洗竹苑。而搬来之前,自己已经是发过重话,段不肯承认这桩婚事。等父母将他们勉强凑做了对,两人更是日日争吵不休,直到签下放妻书。
前世是自己有错在先。迫她大归,又间接害她命陨韶龄。可这一世,他还未曾对她有过严词厉色,更未曾妄言休弃。她这般爱搭不理,冷若冰霜,倒好似与自己有仇一般。真真应了孔夫子那句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如此想来,这个吴氏怕是本性便这般孤僻古怪。也是,哪个高门大户家养出来的淑媛闺秀,肯舍得给人家来冲喜。愿意结亲的,怕也教不出上得了台面的好女儿。
这般一想,原先的一丝愧悔立时消了三成。言语间也多了一些冷硬疏离。
“既回来了便留在这里好生将息。平日里安分守己,莫要惹是生非。只要你肯恪守本分,家里自有你的位置。”
吴岫云冷笑出声。世上总有那么一种直男癌,单以自己的审美和价值观为标准,强迫别人适应自己。这种人放到现代算作奇葩,合该被人活捉,挂在某论坛某八卦鞭挞示众。可在古代,这样的男人才是主流。
好在她不久便会离开这里,倒也用不着和他一般见识。遂只拿一双乌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飞快地横了他一眼,仍是没有搭腔。
李铭简差点没气出内伤。这女人不知道好歹吗?
拿这种鄙视的眼神看人,是什么意思。他惯来自视甚高,自认也算才学出众,武艺超群,更兼爹娘给了一副好皮相。向来都只有他瞧不上别人的份。
枉他还想着日后同她好生相处,如此看来,倒也不必费这些事了。今后权当她是个活摆设,面上过得去便罢了。
墨菊在边上瞧着,大气都不敢出。她未曾作想,二爷头回见二奶奶会是这般……这般惨遭藐视,气势全无。
李铭简觉得自己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沉着一张脸回了屋。
秋来日短,吴岫云早早便歇下了。许是今日见到了不想见的人,吴岫云躺在炕上一直在翻来覆去地烙烧饼。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立马搬出去,离他越远越好。可这里是古代,她身为女子便注定生存不易。更何况她还想独立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