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街上除了三三两两的巡街兵卒便再无旁人。

好在程家的金字招牌倒的还不算是那么快——至少程七还能提着家里印着“程”字的灯笼在街上行走，府衙的巡夜兵卒大多都认得这位程府大管家，便为他行了个小小的方便。

等他赶到了地方，才发现江南织造局的大门早已紧锁。

程七在大门口敲了半晌，睡眼惺忪的老门子翟奎旸才有些不情愿的应着：“谁啊！这么晚了来制造局..小心大爷叫旁边的军爷送你去吃牢饭！”

翟奎旸探出头一看来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带着十二分嘲讽意味的冷笑。

他咧开嘴，露着满口黄牙笑道：：“哟，这不是程大管家吗？这三更半夜的不在家里搂着娘们睡觉怎么到织造局来了？”

程七注视着翟奎旸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笑意，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

他几乎想把手里的灯笼直接掼在这个老东西的一张狗脸上。见风使舵，算是什么东西！

但当他想起临出门时看到程云风脸上的灰败之色，他的手是无论如何伸不出去了，就连即将说出口的话也不免软化下来。

“翟老哥，是好事，好事啊！我家老爷命我来向王公公禀告一件天大的喜事啊！”程七对翟奎旸堆起了满脸的笑。

翟奎旸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不屑说道：“什么喜事！你程家的是就算是通了天也跟我姓翟的没什么关系。赶紧滚！再敲门的话小心大爷放狗咬你！”

程七连忙伸出手去抵住了正要合上门板的翟奎旸，笑道：“翟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宗上百万银子的生意若是谈成了，想必王公公也不会亏待了你！”

翟奎旸掂了掂程七从腰间拿出的钱袋，斜着眼看向他，总算是有了笑意：“你看看，早把这个拿出来不就结了？都是自家兄弟还要搞得这么难看。等着吧，我去请公公。”

走了两步，老门子又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程七：“你最好真的有这么一宗上百万银子的生意。否则以公公的脾气，你怕是得去锦衣卫走一遭。莫怪我没提醒你！”

他将钱袋掖进腰间，提着一盏刚刚点起的灯笼往内院去了；刚刚还满脸堆笑的程七也冷眼看着翟奎旸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

在睡梦中被突然吵醒的王程逸很不高兴。

他面前跪着的小太监见他面有不豫之色，连忙叩首道：“公公，刚刚外院的老翟头说是程家的大管家找您有急事，叫奴婢赶紧进来通传。”

王程逸不禁冷笑起来。

现在知道皇上的厉害了才跑来求咱家？晚了！前几日咱家上门的时候，叫个管家糊弄咱家就算了，竟连茶都不给咱家泡一杯，教咱家在那儿干巴巴的坐了一下午。

“程家大管家？就是那个程七吧？不见，就说公公睡了。”王程逸冷着脸挥挥手让这个小太监赶紧滚蛋。正准备接着躺下的时候却听见小太监嗫嚅着道：“老翟头说那个管家带来了很重要的消息，是一笔一百多万两的生意。”

王程逸顿时来了精神。

对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欲望是共通的。

钱财万千，手握权势，有儿有女，收尽美色，便几乎囊括了每个男人心底最隐秘的梦想。

太监们虽然都被切了一刀，比正常的男人少了些什么，总归也是男人这一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