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人对于棉农们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影响。别说来的只是个国公,就算来的是亲王,他们的生活也还是要继续,该卖一两的棉花决不可能只卖出五钱去。
不过江浙的世家大族可就慌张了,原本平静的地方上顿时有些骚动,就连地方的官府里也不免受到波及。
没办法,若是自家不多做些准备,谁知道朝廷是不是正要向自家出手呢?
在这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世家大族中,又以嘉兴陆家,松江苏家和杭州程家最为焦虑。
朝廷的人强势入驻了江南织造局,而浙江和南直隶的丝绸店和棉布庄足足有八成都是他们三家的产业;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也许朝廷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
朝廷来人是在七月初三。而七月初六这天,据说程老爷要陪着自己新纳的如夫人去城外的灵隐寺上香,苏家的家主苏步经则是会在族中讲学。
至于陆家的当代家主陆成嘛…他早在半个月前就约了几个老友一起品茗,据说要远游福建武夷山。
这天,离灵隐寺不远处的一座程家旁支的农庄迎来了几队不速之客,那几位本该各自出游的一族之长竟不约而同的出现在这里!
早有准备的程氏族人将几位家主及其随从引入了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同时派出了一些精干的人手在庄子里四处查探。
家主们走进了密室,将护卫们留在了门外。程云风坐在上首位,给坐在下首的陆成和苏步经点了两泡今年的新茶。
看着颇为年轻的陆成先开口了。陆家的老家主去年主动退位,捧出了自己的长子陆成执掌家业。
陆成说道:“京城那边送了消息来,今次出京的除了织造局的王公公之外,还有司礼监黄公公和英国公府的张老公爷。不知二位家主有何看法?”
苏步经是个面皮白净,带着些书生气的中年人。他似乎带着点斟酌的意味,说道:
“莫不是皇上想要彻查江南织造局?若真是那样,恐怕我们得好好准备一番了。”
这确实令苏步经有些担忧。当年为了将彼此之间的交易敲定,陆苏程三家甚至和江南织造局的历任总管太监都签了契约,最要命的是还在契约上用了家主的私章。
若是在太平无事的时候,这一招倒不啻于一招补天妙手,将织造局的总管牢牢地拴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
等到皇帝真和自己动手的时候,正在织造局总管太监手中的那份契约便是索命的鬼魂!一旦织造局总管熬刑不过供出了他们…
别的东西倒是可以一推二五六,但盖在契约上的家主私章总赖不掉吧?这东西若是落到锦衣卫手里,便是闪亮亮的铁证,足以将陆苏程三家的家主杀头!
想到这里,苏步经的背后甚至冒出了冷汗。
程云风不紧不慢地将沏好的茶送到二人面前,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老夫安排在锦衣卫衙门的几个人也传不出消息来。那里已经被南镇抚司给围上了,连一只蚊子都出不来。”
苏步经强颜欢笑道:“程老也不必太过于担心,说不定是皇上心血来潮想要盘一盘锦衣卫的底子。“
”再说了,若是朝廷真的要动王公公,又怎么会派他的干爹黄公公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