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最适合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弹奏。它仿佛就是为夜而生的。

只有在绝对的安静中，它的音色才能达到完美的纯净。也只有在万物沉睡的夜里，它的魅力才能凸显无遗。

肖灿左手按下和弦，右手拇指翘起，就要拨响那个低沉的根音时，却突然有些犹豫。

他的弹唱收获过无数掌声，听过的人莫不拍手称赞，甚至曾经化解台下数百人心中的偏见。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有些不自信：我能帮助苏女范重拾信念吗？我能解开她的心结吗？我能让她破涕为笑吗？

他抬起头，看见她双眼仍然紧紧闭着，身体僵直地躺在床上，眼角噙着晶莹的泪珠。

他按响了那根弦。

开头是一段和弦分解，旋律隐含其中。

细碎清泠的琴声轻轻柔柔地拨弄着人的神经末梢，就像微风摇荡树叶，细水冲击沙石。它仿佛一下子就触摸到人深心间的痒处，让人无端地就想笑出声来。

随着和弦弹的转换，旋律的进展，琴声慢慢形成一股暗流，将人覆盖着，漂浮着，摇晃着，流动着……

不知什么时候，苏女范的眼睛缓缓睁开，静静凝视着天花板，除去悲伤和无助，终于多了一些别的内容。

她感受到了安慰。那不是任何人的劝说，不是任何人的说教，也不是任何人的鼓励。

这种安慰来得更高，更神圣，仿佛从天而降。

“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愿与你分担所有，难免曾经跌倒和等候，要勇敢地抬头……”

当歌声响起时，苏女范终于找到那神圣安慰的来源。

就在身畔，就在床边。

她身不由主地侧过身，面对肖灿，看着他。由他不疾不徐跳动的手指，到他安闲宁静的身躯，再到他娓娓诉说的嘴唇……她从没有如此仔细地看一个人，也从没有如此彻底地为一个人倾倒，更从没有如此深刻地爱一个人。

一曲终了，肖灿以一个轻柔的轮指结束。

他的脸上绽放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只要让他弹完这一曲，所有的烦恼都不必再挂怀。

“真好听！再谈一首。”苏女范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太激动的情绪，并且因为哭了很久，带有浓重的鼻音。

她吸了一下鼻子。

“啊，你终于开口了！”

“我不要听你说话，我要听你唱歌，弹吉他。”

“好，我弹！我唱！”

他一口气弹了三首。

三首弹罢，肖灿竖起吉他说：“不能再弹了，我们该睡了。”

“那你去睡吧。”苏女范保持侧躺的姿势，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肖灿。

“可是我不放心你。我就在这里趴一下吧。”

“我不会再寻死了。我明天还要上山去抓那个凶手！”

“还是趴在你旁边心里踏实一点。”肖灿收好吉他，回到椅子上坐下说。

苏女范向旁边挪了挪，让出大半张床，手掌轻拍着说：“那你上来躺着。趴着多难受，根本睡不好。”

“躺着不好吧？”肖灿为难，“虽然你自命女汉子，可你毕竟是个女人……”

“啰嗦什么？叫你上来就上来，别逼我发火。”苏女范说翻脸就翻脸。

“呃，好吧。”肖灿看她刚恢复一点正常状态，不敢刺激她的怒气，慢慢吞吞地站起来，靠在床边，脱掉鞋子。

他迟疑着，回头看一眼苏女范，见她侧卧时缩着身子，腰背臀部的曲线毕露无遗，突然心中一跳，忍不住又打退堂鼓。

“我趴着一样睡着，躺着反而难受……”

“躺下！”苏女范一把将他拽倒，按在床上，“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抽你？”

肖灿不敢吭声，躺在床沿，有三分之一的身体悬在空中。

“关灯。”苏女范命令。

肖灿抬手按下开关，屋子里瞬间漆黑一团。

就在同时，苏女范突然扑过来，将他紧紧抱住了。

“不许出声，不许说话！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