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葱白的手指竖在唇中央,沈尽染告诉傅层林:“嘘,不要说话,去用眼睛看,用心观察,用耳朵听。”
傅层林一开始不太明白她的用意,直到断断续续有不同乘客在不同站点上车。
第一个上来的是位颧骨高高的老婆婆。
穿着洗得发黄的一套棉布衣裳,背了一个装了废品的竹背篓,抬手投币的时候,右边袖子脱了长长一根白线,袖口滑稽地耷拉着。司机说背篓占了位置要多收一块钱,她翻遍口袋拿不出,司机只能挥手算了。老婆婆感激涕零,赶紧选了沈尽染对面的位置坐下,过了会,不知想到什么,眼眶通红。
第二个上来的是一对夫妻。
女人使小性子,给自己投了硬币后径直走向后车厢,男人几乎是用砸的,将硬币从缝隙拍进去,直扑向女人挥手给了一耳光。此后的五分钟,两人口中用最伤害彼此的话,尽情地消磨着夫妻之间可能最后一丝感情。到了下一站,男人甩手下车走了,女人哆哆嗦嗦从包里拿出手机,张口只说了一句,妈,我想离婚,孩子我可以不要。言尽,泪水汹涌而下。
第三个上来的是一个夹着黑色公文包的年轻人。
年纪看上去二十多岁,头发乱成鸡窝,眉头拧成疲惫的川字,人完全是拖着脚步走向最近的一个座位,他刚坐下没一分钟就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睡着了,手还在无意识地叩击着膝盖,像是在敲击键盘。
第四个上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一直不停在打电话,哀求这个亲人、那个朋友帮忙凑凑钱,也许是电话那头在劝她放弃,动情处,女人吼道,我不会放弃,那是我的女儿啊,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治好她的病。
……
沈尽染陪着傅层林来回共坐了三十六个站点,陪着他看了形形色色的数百乘客。
车厢里的音乐不断随着司机的心情切换,可能是快下班了,后半段的车程多以激昂欢乐的节奏为主。
但傅层林耳朵里已装不进这些,他一点一滴慢慢只感受到了四个字——世人皆苦。
原来不是他苦,而是……世人皆苦。
傅层林有些明白沈尽染的用意了,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背包上,慢慢细想。
沈尽染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慢腾腾地说:“大林,自私一点是,你苦,看到别人同样苦,心里自然会平衡一点。乐观一点看,只要坚强的人咬牙承住了风雨,乌云终会消散的。很多事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姐姐能为你做得不多,可是,你说……明天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