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快些起身吧,你再泡不得了。”
沈寻手里端着药,药气袅袅,他蕴在其中,就如云中之仙。
容华背着药箱,作男子打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沈大夫,不能呀,一离了这药汤,身子就痒得受不了啊。”
缩在药桶中的男子,望着站在他面前的沈寻,眼中有些祈求。
“不可。你不能久泡,久了就该晕厥过去了。”
沈寻上前几步,张开了手,想要拉药桶中的男子起身。
那男子头埋下去,把身子缩得更小,想要躲开沈寻的手。
沈寻微皱眉头,有些无奈:“阿弥,我配了药,你喝下去,也可止一两个时辰的痒。”
唤作阿弥的男子一听,想也不想,急忙从桶中钻出,伸手夺过了沈寻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沈寻见他站了起来,未作寸缕,十分不雅,下意识的张开双臂,遮了过去,生怕容华瞧见。
其实,沈寻实在多虑了,容华沉浸于自己的恐惧之中,浑身发颤,哪里敢去看那些得了瘟疫的人。
那些得了瘟疫的人,都是吃过菜人的,容华实在没有十足的勇气去面对。
“快些穿衣吧。”
沈寻说着,一只手去拿了衣物给阿弥,眼角的余光却瞥向容华。
瞧她缩着头,双手无措的撮着衣角,身体不自主的发抖,头发随着这抖动微微牵动,看着分外可怜。
沈寻生出十分的怜爱之心,心下触动,想去轻拍她肩头,安慰一二,可脑中却响起许墨清冷的声音。
“师兄,她唤容华,是我的娘子。”
是了,她是他的娘子。
沈寻想到此处,缩回了快要伸出去的手,拢在袖中。
阿弥正要穿衣,却发觉一挨衣料,自己就痛不可当,当下就滚落在地,痛叫了起来。
容华被他一惊,眉头一跳,下意识的就望向了阿弥。
阿弥在地上乱弹,久泡在药桶的皮发皱发白,像一团长泡了的皱纹在地上拖滚,十分可怖。
沈寻脸色微沉,急忙扯过衣物,摔盖在阿弥身上,同时上前几步,遮住容华的视线。
“公主,快些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不是怎的,他下意识不愿唤她许夫人,他宁愿她是公主。
容华脸上血色尽褪,却抬头望向了沈寻,眼神镇定:“本宫哪里也不去。”
沈寻听她自称本宫,便知她主意已定,再改不得了。
他实在不懂容华,他知她曾被人掳去当了菜人,见过女子被屠,吓得几近疯魔。
刚刚瞧她还不能面对得瘟疫之人,如今见到这等场面,竟不避不躲。
这样的女子,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却又如一株茂盛的藤,紧绕人的心头。
阿弥生不如死,痛无可痛,哀嚎着呼道:“沈大夫,救我呀!”
沈寻也不再劝容华了,只走上前去,用手按着阿弥的左臂,用金针封住了他手上的穴道,片刻不到,阿弥便晕了过去。
容华走上前来,蹲了下来,望着晕过去的阿弥,静静说道:“沈公子,你知道吗?能哀嚎的人还不够绝望。”
沈寻看了过去,却见容华面色沉毅,身子也不再发颤,仿似换了一个人。
“作为公主,我跟你过来,是想尽一份力,解百姓的瘟疫之苦。”
“可作为女子,我跟你过来,却是想看看这些仇人的下场,他们求生不能求死无门,方能解我的心头大恨。”
“我在想,我要做公主还是女子。”
容华伸手,摸了摸阿弥那打皱的皮肚,手感粗糙,十分扎人。
沈寻深深瞧了容华一眼,他轻轻理了理阿弥身上的袍子,不动声色的遮严了他要紧的地方,这才慢慢回道:“我生平只知治病救人,旁的也不大懂。”
“只是,在我们医者的眼中,病人是好是坏,是美是丑,是男是女,是高官是平民,与我们毫无干系,我们只管治病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