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芝此次行动显然有成竹在胸,晚上薛问荆刚准备就寝时便有小侍从来传消息,邀薛问荆去“赏鱼”。
小侍从带她去的那间牢房里关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虽发髻松散衣衫凌乱,裸露的肌肤上伤痕累累,看上去十分狼狈,但还是可以看出原本姿容清丽。
显然她被抓住的时间比薛问荆预想的要早,在这期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折磨,像个被遗弃的偶人一般瘫在地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许芝在她后一步到,换了一袭石青的广袖长袍,领口衣襟处用银线绣着连绵的兰草。薛问荆转过头问他:“这就是大人网到的鱼?”
“正是。”许芝看上去心情颇好。听到他的声音,那女子有了反应,从散落在脸前的黑发间怒视着他,喉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薛问荆皱眉,“许大人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可问?”
“女郎这就不懂了。许某不过给她上了几道开胃小菜,还未正式招待呢。”许芝语气轻快,“女郎别看她现在看上去这个样子,让许某带来的医家调理一晚,等明日又活蹦乱跳了。人嘛,哪那么容易死。”
薛问荆听他的话显然精于此道,忍不住冷冷地说:“医者本以治病救人为职,到了大人这里倒成了助刑的工具了。”
许芝温然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医者在太医局履行太医局的指令,在明镜台自然听本官号令,各司其职而已。况且疗伤调育也算是他们的本分,并未改了他们的职责呀。”
薛问荆懒得与他争辩,问:“大人辛劳一番,就只抓到这么一个人?”
许芝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惊讶地看着她:“许某还以为女郎与众不同,怎的也和那些凡人一般见识?鱼的数量在其次,分量才是最重要的。许某这次的网专是为此人而设,如今已得所求,可谓收获颇丰。”
薛问荆忍不住又看了那女子一眼,正对上她怨恨的眼神,“能得大人如此抬举,看来此人非同一般。”
“那是自然。”许芝言语间颇有几分得意,“待女郎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会明白。”
薛问荆随口敷衍了几句,借口困了告退回房。许芝让她来看这副情景的用意非常明显——如果她当时进了明镜台,情况不会比此人好,可能还会更糟。毕竟明镜台是他熟悉的地方,操作起来更得心应手。
她将门窗仔细锁好后和衣而卧。在这样的情境下最好时刻保持清醒,但她不知道还要被困几日,还是保存体力为妙。
许芝似乎对邀请薛问荆观刑乐此不疲,第二日一早又遣小侍从来问。薛问荆对这种事没有任何兴趣,找了借口推辞,见这个小侍从与前一日的不是同一个,随口问:“昨日的那个小兄弟呢?”
小侍从犹豫着没有说话,薛问荆见他为难,道:“我不过随口一问,若不方便不说就是了。你今年多大了?”
小侍从轻轻地说:“十四。”
“那年纪还小。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才那么高呢。”薛问荆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那时候她还是娇小的平板身材,假扮成少年几乎没被识破过,“回去禀告你家大人,若无旁的事我得回京了,京城还有些家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小侍从应了一声退下了。没过多久许芝的身影就出现在院中,道:“许某还未来得及把知道的告诉女郎,女郎就要急着走吗?”
当初就是一时信了你的鬼话才落得现在无法脱身的境地,你若一直不说难道要留在这里过年不成?薛问荆腹诽,面上只是带着些歉意地解释道:“实是有家事挂念,不敢久留。”
“是何家事这么重要?女郎若不嫌弃大可告诉许某,许某派人去协理就是。”
薛问荆听他所言实在荒唐,愠道:“大人如此厚爱,民女受宠若惊。只是毕竟是家事,不敢劳大人费心。”
许芝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才反应过来,抱歉道:“是许某唐突了。不如这般,待许某下午审讯完后再来拜访,届时必然将许某所知与女郎有关之事如实相告。之后女郎若要走,许某决不阻拦。如何?”
薛问荆并不相信,道:“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民女若不答应未免太不识抬举。”
“女郎真是明理之人。”许芝笑道,“许某向女郎保证,女郎的等候必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