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含香院小小的一进院落不同,荣和堂作为正房夫人的居所,乃是个三进大院子,廊腰缦回,大气雅致。
里院中央设了一座屋檐高的假山,四周围一圈府外引来的活水池子,一座三步宽圆木矮桥立在那池子上,寻常日子里,非主人、贵客,寻常人不得踏足。
以洛嫣然目前的地位,她是应该跟着婆子走回廊的,但那矮婆子在前面领路走得急,一个没看住,洛嫣然已经捏着眉心,大步流星上了桥。
等婆子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快走到堂屋门口了。
婆子吓得脸色蜡黄,连忙疾走几步,想要在她踏进主屋之前将她拦住,好好教教她规矩。
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乃是不可辩驳的公理,从他们分开走的瞬间起,有些距离,注定她就算是跑断了腿,也追不上了。
天色已暗,屋内掌起了蜡烛,跳动的火光上有黑烟爬出来,像条没头没尾的虫子,扭曲了发黄的烛光。
也将郑氏的脸映得明明灭灭,辨不清神色。
洛嫣然掀开竹帘,缓步走进去,按着原主记忆里的规矩,朝端坐上首的妇人敛衽一礼。
姿势可能不标准,洛嫣然总觉得这个礼做得别别扭扭:“给母亲请安。”
郑氏瞥了她一眼,眉间蹙出了一道清晰的褶皱,声音冷淡里透着厌恶:“起来吧。”
作为嫡妻,襄阳侯正房夫人,她的本职就是和谐妾室,团结后宅。
可作为一个女人,谁又能真正跟妾室姐妹相称,与妾室的孩子母慈子孝,亲如一家?
所以洛嫣然倒也不在意她说话没什么好气儿。
她应了声是,起身抬头,对上郑氏的眼睛。
昏黄的烛火中,洛嫣然明明病怏怏的,小脸蜡黄,那双标致的桃花眼却烨烨生辉,亮得让人心惊。
郑氏眉间那道褶皱蹙得更深了。
刘妈妈站在郑氏旁边,脚踩丁字步,手叠丫鬟扣,姿势标准,神色冷峻,活像一棵成了精的老槐树。
她发现郑氏面露不快,立刻朝洛嫣然这边看过来一眼。
不需说话,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夫人见你已是天大的恩惠,有本启奏,没事快滚,夫人没时间在这跟你扯淡。
洛嫣然心中满意,如此正好,她一个理工科物理学家,满分一百五十分的语文试卷很少能过六十,主谓宾定状补都没学好,初来贵地,多说多错,不如直接了当些,免得稍不留神漏了馅儿。
洛嫣然斟词酌句一番,道:“听闻今日有人来给二姐姐说亲,但是二姐姐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正跟母亲闹情绪,女儿不才,想到了一个法子,前来给母亲分忧。”
郑氏言简意赅:“说来听听。”
洛嫣然细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锁骨:“我来替姐姐出嫁。”
此言一出,不仅郑氏和刘妈妈惊讶不已,洛嫣然大脑中的那位也是一阵震荡。
“你疯了吗!那家人就是恶鬼,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他们,我不嫁,我不!”
洛嫣然脸上微笑对着郑氏,脑海中又急急忙忙安抚原主。
她终于开始有些烦躁了:“是我嫁,不是你嫁,你着的什么急。”
原主:“我们现在都在一幅身子里。”
洛嫣然:“你也可以现在就放弃执念,把身子全都让给我。”
原主顿了顿,无形中似在咬牙:“你这样害自己,就是为了让我走?”
“是……也不是。”洛嫣然解释道。
让你走是真的,但也没有害自己。
在洛嫣然的计划中,原主迟早要走,她这辈子好坏也要过。
只是洛嫣然可不想让自己穷困潦倒过完一生,所以,她现在得想办法弄到钱,而女子出嫁时候要带的嫁妆,是她目前为止所能想到的,最快的来钱渠道。
不然她又何必在郑氏想到替嫁事宜前,提早两个月过来找麻烦?
还不是为了趁郑氏没缓过神儿,来讨个主动权。
“你什么意思?”原主与郑氏异口同声问道。
洛嫣然站的时间有点长了,身体虚,腿脚软,嘴巴也有些干。
她说话前抬手捏了捏眉心,一阵弱柳扶风的可怜,踉踉跄跄把自己跌坐到了右手边的楠木椅子上,顺手喝了口冷茶。
郑氏眉毛皱掉了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