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苍历519年元月初一。
西蜀战神贺陵钧一统天下,并于归苍历519年元月初一登基为王,称君临王。娶西域神女木子衿,并封她为王后,西蜀上下无不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坤宁宫。
坤宁宫中红菱遍布,廊道上面摆满了一个个用小青瓷缸装着的红莲,那是木子衿最爱的红莲。每一个青瓷小缸里面各有两朵红莲,四片莲叶。木子衿说过她最爱成双成对,那样看起来才不会悲伤。
青瓷小缸中的水倒映着灯光,由此倒像是为那红莲渡上了一层金光。来来往往的宫女们手中无不端着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果实酒品的端盘,青瓷小缸中的红莲微微游动着。
“王上到!”一声尖锐的太监的声音在坤宁宫外面响起,守在门口的侍卫急忙下跪。撵驾上面的纱帘被两个宫女从左右两侧掀开,刚才喊声的那个太监从撵驾后面取来了一把长凳,放在撵驾旁边。一身红色喜袍的贺陵钧出了撵驾,踩着那把凳子下去。
“王上请”那个太监弯着腰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眉眼弯弯的看着贺陵钧说道。贺陵钧只是径自往前走去,入了坤宁宫。
那个太监又转身对那些宫女太监以及侍卫道:“今儿个是王上的大喜之日,你们便先回各自的住处去,明日王上不早朝,待要叫你们的时候在过来。”
“是。”那些宫女太监还有侍卫们齐声应道,随后便抬着撵驾离开了。那些宫女太监侍卫都离开之后,方才那个讲话的太监又回身,抬头看向天空。
夜空蓝得深邃,数不清的繁星闪闪发亮,如此精致倒也是真真的美极了。那名太监心中如是想着,又嘴角带笑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脚走进了坤宁宫中。
“奴婢见过王上。”贺陵钧所到之处,宫女们无不向他行礼,而贺陵钧不过是目不斜视,直直的往坤宁宫中的寝宫走去。
正所谓的公子翩翩,冷傲如寒霜,说的就是贺陵钧了。对于那些常年跟在他左右侍奉保卫的奴才侍卫们来说,他们是不可能有机会看到贺陵钧笑的,只是当那个西域神女木子衿出现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一睹他的笑颜。虽说无法经常遇见,但能见他偶尔一笑已实属不易了。
转过最后一条廊道,便到了寝宫门口。寝宫之中灯火通明,门口站着守卫的侍卫,见到贺陵钧来了,那些侍卫便要行礼,只是被贺陵钧打断了。
贺陵钧走了过去,站在寝宫门口,心中竟突觉紧张。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比小时候因为害怕功课礼仪没有做好,武功没有练好而担心父王母后责骂惩打时候的紧张更加紧张。
心中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贺陵钧伸手推开了寝宫的梨木红漆大门走了进去,门口的侍卫将门关上。
喜庆的红的纱帘隔开了内外室,微开的窗户吹进几丝凉风,将那纱帘吹得一起一落的。纱帘里面,偌大的床榻也放下了红色的床纱,隔着两层纱帘,纱帘后面的人儿似乎也被隐藏起来了一般。
贺陵钧冷戾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笑,子衿又在与自己玩那捉迷藏的游戏了。真是调皮,新婚之夜也不减她爱玩的心。
缓步走进纱帘后的内室,贺陵钧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他知道他的子衿就躲在床榻中,准备吓他一吓。故尔,他倒要先吓她一跳才好。不能每次都让她吓了去了。
“子衿,别玩了,今日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贺陵钧没有说完的话随着他掀开床帘的那一刻而停下。
床榻之上,床褥被放的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如此整齐在贺陵钧看来却有些刺眼,然而更刺眼的却是床榻上锦绣床褥上面放着的那一套同样被折叠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凤冠霞帔。凤冠下面压着一纸信封。
贺陵钧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拿起凤冠下的信封,信封上面的字一如既往的娟秀整齐贺陵钧亲启。
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信中的内容之后,贺陵钧猛的跌坐在了床榻上面,他的手有些无力的垂下,信纸随之垂落地上。
木子衿亲笔:
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我此次分别,只再无合的可能。子衿已知晓爹娘真正的死因,子衿不孝,竟在杀了爹娘的凶手身边待了两年时日。两月以前子衿已完全恢复记忆,在陵钧身边假已未曾恢复记忆待了两个月,不过是想查出杀害爹娘的真正凶手,不想结局竟是如此造化弄人。
虽说在新婚之日抛下陵钧你这个西蜀刚登基的堂堂一国之君有失你的脸面。但是恕子衿无能,无法在得知你就是杀害我爹娘的真正凶手之后还能假装失忆什么都不知道的与你成婚。此次离开,子衿会先回西域找到爹娘的尸首亲自安葬。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心已亡,子衿不复。至此以后,世间再无西域神女木子衿,也无那喊着陵钧哥哥的失忆的木子衿。曾经的木子衿已随着那次坠崖死去,那个失忆的木子衿也已在两个月前死去。从此,世间只有四海为家的平民百姓的木子衿。
木子衿与贺陵钧从此再无干系。若时间重来一次,愿我不再是那所谓的西域神女,也不会遇见你。此次分别,勿再寻。
信纸上面的内容,字字戳着贺陵钧的心,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大脑嗡嗡作响。他从未觉得原来他的心脏还会这么疼。就算是当初木子衿坠崖,他的心都不曾有过如此剧烈的疼痛。莫不是因为那一次他知道木子衿不会真的离开他,而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他了不成?
“子衿……”许久,贺陵钧握紧拳头,他猛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脸上的伤感已不再,代替伤感的是他一贯的冷戾。
“王上。王上是有何事吩咐吗?”刚才那个太监本是站在门口,听见声响之后便转身看向贺陵钧,恭敬的行礼之后又问道。
“谁有瞧见王后离开寝宫?”贺陵钧冷然发问,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一愣,一个侍卫小心翼翼的开口回答道:“禀王上,王后自早上便一直待在寝宫之中,未曾离开……”
“未曾离开?”贺陵钧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起,那名侍卫只感觉寒气贯穿了自己的身体,只听贺陵钧又道:“若真的未曾离开,为何寝宫之中空无一人!”
“王上恕罪!”那个侍卫急忙扑通一声跪下了,其他人也随之跪下,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的,就连那名太监都有些胆战心惊。只见他走到下面去问一个宫女道:“木子,王后哪儿去了?”
木子便是贺陵钧派给木子衿用的贴身宫女。此时她也是完全不知情的,听见那太监问她,她吓得一下子便哭了出来,眼泪直流的,声音颤抖着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用过早膳之后王后便命奴婢出来,不准奴婢去打扰她,奴婢,奴婢实在不敢抗命啊!奴婢已生命发誓,奴婢今天真的一直都在寝宫外面守着,确实一直不曾见过王后出来啊!王上,王上……”
那名太监闻言,眉头一皱,又走了上去,贺陵钧的脸色已然深沉无比,身上的威压似是要将人活活吓死一般。许久,他才冷戾道:“告诉燕致青,马上派人入西域去找!掘地三尺也要将王后给朕挖出来!”说完,他便猛的一甩袖,愤怒离去。
那名太监既得了命令,便火急火燎的回了自个儿的住处,飞快写了信飞鸽传书给在西域边关驻守的燕致青。他只希望别出什么事情,如今是王上刚刚登基,虽说他已一人之力一统天下不错,但是如今权利尚未巩固,只怕那些假意臣服的人会趁机做些什么事情。到时候贺陵钧的王位必然会受到动摇!
归苍历517年五月初三。西域大漠。
一名女子牵着一头骆驼走在茫茫大漠之中,一袭白衣胜雪飘飘有如仙子下凡。脸上虽未施粉黛却倾国倾城,娥眉淡扫睫似蝶翼,一双风情万种的凤眸中却带着淡淡的冰冷,好似可以洞穿一切。十指纤细肤白细嫩,一双朱唇如樱桃一般不点自红。三千青丝只用一条白色的发带束起一半于脑后。腰间别着一枚白玉菩提佩,菩提佩下端垂着八颗精雕细刻而成的暗金色镂空铃铛,女子每走一步,那铃铛便铛铛的发出清脆而又好似要勾人心魄的声音。
前面便是西域都城了,女子抿着冷戾的弧度的嘴角才终于勾起了一丝微小的弧度。
离家已有半年之久了,不知道爹娘过得如何了。此次回家,她倒是不曾先飞鸽传书与他们,许久不曾如儿时一般躲起来再给爹娘一个惊喜了,如今长大了,重温一下儿时的记忆倒也不错。
如此想着,女子心中更加波动起伏了起来,她停下脚步侧身摸了摸那骆驼的脖子,开口道:“休息也休息足够了,咱们便快些回家去吧。”
声音清冷如霜雪,令人听了不禁一颤也不禁为之心疼着。只见那女子翻身一跃坐在了那骆驼的两座驼峰之间,那骆驼便快步往前走去了。行至中路,前方沙尘之间恍惚看见了个什么东西,女子骑着骆驼走过去,却发现那沙土中躺着个人,还是个身披绒甲的男子。
“茫茫大漠之中怎会有个战场将士?”女子虽感到疑惑,但医者之心令她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已经在这大漠中待了两三日了,看他因为干燥而破裂出血的嘴唇和他脱水之后的干裂苍白的脸,最终女子也是翻身下去,想要将男子拖上驼背,只是男子的重量加上那副绒甲,实在不是她一个女子能搬得动的。
“啧。”女子微微蹙眉,随后暗暗运动内力,这才将他搬上了驼背上。女子看着男子,拍了拍双手上的沙土,重新牵住骆驼上面的绳子,往前走去。
西域都城之中一片喧嚣繁华,虽不同于京城长安那般华丽,却也是于尘世中独立,不同于俗世般的繁华。这里不会有那些长安或是其它地方那般勾心斗角的事情,人与人之间和平共处着,邻里之间互帮互助,倒也平淡而又愉悦。
正所谓: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到女子,来往路人都热情的与她打招呼着,人们也瞧见了女子骆驼上面驼着的那个男子,便又问那男子的来历,出了何事。
“他是我回来途中在大漠中看到的,瞧着还有一口气便带回来救救看能否救活了。”女子淡然的看了一眼驼背上的男子,又清冷的说。
“如此子衿姑娘你便快些先回家去吧,若是能救便赶紧救了吧,好歹也是条人命吧。”
“是啊,子衿姑娘你先回去吧,你爹娘半年未见你也是思女心切的。”
“……”人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担心着说道,被称作子衿的女子便说:“如此,我便先回去,明日有空再过来与诸位聊聊天吧。”
告别了百姓,子衿便牵着骆驼回到家中西域王宫。她一回来便有门口守卫的侍卫急忙上来:“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半年的时间别说是西域王与王后,我们这些奴才侍卫们也都想你……诶?这个人是何人啊?”那个侍卫像是突然看到驼背上的男子,他疑惑的问。
“他是我回来途中在大漠中看到的,见他还留有一口气便带回来了。能救活便救,救不活也送他块地方留个好些的尸首,总比在大漠中暴毙干裂了好。”子衿淡然道,说完又将那牵着骆驼的绳子递给了那个侍卫,又道:“带它去白刺圃吃点好吃的,找两个人把他抬到我房间隔壁。”说完,她便抬脚走进了王宫之中。
那个侍卫得了令便叫了两个侍卫过来将那个男子抬走,又亲自将那骆驼牵至白刺圃,叫了个侍女过来好生看顾着那骆驼,之后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木子衿来到了西域王的寝宫,站在门口的侍卫们已见到她便有些激动了起来。只是那些侍卫还不曾开口喊她一声“公主”,木子衿便将右手食指放在朱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些侍卫见此也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的。木子衿淡然一笑,便走了过去伸手轻轻的推开了寝宫的大门,走了进去。
“衿儿这个月一封书信都不曾有过,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不成?”西域王后燕子芸担忧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木子衿停下脚步,站在外室悄无声息的,静静的听着内室里面不知情的父母谈着自己。
“哎,你也别如此多愁善感。衿儿是我木靳颔的女儿,是我大西域之公主,自幼便开始练武,岂是那么容易说出事就出事的?”西域王木靳颔的声音随之传入木子衿耳中,她微微一笑。
“诶可是衿儿都不曾回个书信回来,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担心她的,哪像你啊……”燕子芸有些委屈似的说。
“娘不必担心,衿儿可是天天想着娘的,怎敢随意就出事让娘担心呢?”木子衿掀开了隔帘走进内室,脸上微微淡笑着,她看着燕子芸说道。
“衿儿!”燕子芸闻声便立马转头,在看到木子衿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她站了起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站在她身边的木靳颔急忙伸手扶住她无奈道:“你也小心些,如今你怀有身孕才一个多月,大夫说了如今正是不该激动的时期,该要好好保养。”
“我不过是因为衿儿回来了太激动罢了,你怎么就说我一堆的!”燕子芸委屈的说,木子衿在一旁已经抿嘴微笑了许久,特别是在听见木靳颔说她娘又怀有身孕了之后,更是开心的走了过去扶住了燕子芸说:“娘又有身孕了?快让我看看。”说着,她便抚上了燕子芸的手腕把脉了起来。
“大夫说已经一个多月了,本来是想要告诉你一声,只是你今年又不曾传书信回来,我和你爹也不知晓你在何处,所以便没有通知到你了。”燕子芸开心的说,她温柔的笑着的样子是最幸福的样子。正所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就该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