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一个,”低沉的嗓音附在他的耳边,“也将是最后一个能拨动我心弦的人。”
这世上最感人的情话之一,便是有人深情款款地告诉你,你在他心中所占据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她恰巧都拥有了。
楚辞转身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眶,声线沙哑:“巧言令色鲜矣仁。”
帝居哭笑不得,酝酿了二十六年的表白,就这么以失败告终。不过总算哄回来了,总算松口了口气。
小姑娘自从进入这个阵法,都娇气了不少。也罢,只要他还在,宠着点让着点不算什么:“要是还没消气,再咬我一口?”
室内开了暖气,白色毛衣套在他身上,既修身又显瘦。此刻长袖卷至臂弯处,送到她面前,瞳孔里尽是盈盈笑意。
真以为她不敢吗?
张口一咬,佛手柑的洗澡液源源不断飘来。松口,椭圆形的红色牙印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浮现在他的手臂上,随同上方的血管上下移动。
帝居拉下袖子挡住,迅速转移话题:“之前问我的问题,想从谁开始听起?”
上午,两个嫌疑犯都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后,突然都在同一时间要求见他。一番斟酌,他先见了尤光源。
监狱内
“愚属尤啸天拜见太子殿下。”
犬妖真正的身份,是仙界的哮天犬,因误吃了西王母的蟠桃,被罚到人界历练。如今几万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回到天庭。
所以关于当年的五界混战,他丝毫不知情。
“可愚属有件事能够确定,狼妖在拿人类做实验!”
尤啸天一字不落将这些年调查狼妖所得的发现逐一告知,并再次强调,“如果我没有猜错,肇嘉名体内应该还有残余的药效。而他为了不让这件事外泄,借我的手杀了她。如此,便以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
帝居垂眸沉思,将目前所掌握到的线索放在一起:楚辞的出现,后背的长瘢痕,丝桐古琴,谣迷石,紧接着就是六耳猕猴周兮,‘黑袍’,琉璃移魂阵法!
错综复杂的线索,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紧密相连。可不论将他们如何串联在一起,还是漏了最重要的一项。看来,非得见一面狼妖不可了。
将狼妖陈琛带来时,他嘴角勾起的笑意讳莫如深:“三十八分五十二秒,看来太子殿下已经跟尤啸天达成了共识。”
刚来就欲将他一军,果然是有备而来。
帝居并不打算在他故意放出的盘根错节的大树上与他有过多的纠缠,反其道而行,另起一头,问他:“找我什么事?”
“原本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可太子殿下迟迟不来,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暗示出来的东西,还真是耐人寻味。双手交叉又分开,一举一动,狡诈如狐狸。
帝居已知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分析不出什么,如今只有见招拆招,才能高低立现:“你之所以挑选肇嘉名作为你的实验对象,是因为她身上有你想要获取的东西。”
根据尤光源不知疲倦的调查,这么多年来整个市区出了太多诡异的案子,可都因各种原因,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其实诡异的源头,都在陈琛的身上,更确切的说,是人界始终坚信世上并无妖怪作祟,所以才会被卡在半道上。
在肇嘉名前,应该还有不少被他用来试验的无辜人类。
陈琛没想到帝居会这么快查到这里,猛一拍桌,狰狞的面孔尽是不甘的神色:“你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守在外头的警察当即进来,控制住暴怒不止的陈琛。不论此刻的他如何狂躁发怒,都已无法变身。
当赶来的方谷一示意帝居是否还要需要继续时,他微微颔首:“有些事现在不问清楚,以后只会更加扑朔迷离。”
交谈继续,不过此刻的陈琛已被打了镇定剂。
“你很聪明,可事实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帝居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表情,“你知道肇嘉名死后,肯定会有人去调查她,所以还特意在当年的小巷里仿造出一似犬爪的痕迹,还故作出陈旧的模样。可据当时的驭梦市警署调查,小巷内并未发现有犬爪的痕迹。”
因这一笔画蛇添足,恰恰暴露了他的存在。
原本陈琛的计划是利用萧宝卷狂犬病发作的时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尤光源身上,再利用抢救萧宝卷的时间,将尤光源伪装成自杀的模样,毕竟是才注入他体内不久的试验品,人一死,藏在他体内的药效也会随之消散。
“哈哈哈......”
陈琛不断拊掌,满脸皆是被识破计谋后的傲慢,“难怪那个人视你为六界唯一之对手,这番顺藤摸瓜的大胆揣测,也只有你能够想到。你或许不会知道,当年得知你已魂飞魄散,他还消沉了好久。”
帝居心头一突,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攫住他的呼吸:“他是谁?”
“此刻的你,还不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很快,你们会见面的!”
下一瞬,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陈琛狂肆桀骜的脸,当着众人的面,陡然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即将送去鉴定科的尤光源也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
在这期间,谣迷石开起了屏蔽的结界,自动消弭了不该泄露给人类的消息。
回忆到这里,楚辞发现,在提到那个人时,映落在眸底的那张棱角分明的五官,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森冷。
叹了口气,半旋过身,指尖绕到他身后,穿过白毛衣,抚上那条蜿蜒又可怖的长瘢痕,从上到下,事无巨细地描摹着:“这条伤痕,也是拜他所赐。”
那天上午,她站在人影憧憧的轮船上,看着他提着一个公文包上船。寻了多年的人,终于在某个不经意间的瞬间撞入眼前。那种失而复得的心境,犹如翻卷汹涌的海浪,不断冲击着她的心脏。捂着唇,该哭还是该笑,她已然辨不清了。
触摸他所触碰的一切,发了疯似的想要与他靠近,却又怕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毕竟这么多年,她不知做了多少个这样的梦。不小心一触,泡沫就这么四分五裂。
“所以为了确认我的存在,你未经我的允许,强吻了我?”
绯红袭来,楚辞埋在他的怀中,声如蚊讷般低‘嗯’了声。虽不想承认,可当思念深入骨髓,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无法用逻辑来解释。
可没想到,天空劈下一道闪电,整个湖海好似沸水一般不断翻滚涌动,轮船上传来一连串的惊慌失措声,相继有人失足跌入海中。
来不及辨认那人出手的方向,因他被抛掷半空,眼看就要跌落湖海。她当即驱动灵力,将他托在光圈之中,在他震惊的视线中,她将手伸向他:“筳簿,我是楚辞。”
他看着那双瓷白如雪的柔荑,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如一尊雕塑般杵着。
雷光万丈,滚滚乌云弥散整个天穹。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是闪电与惊雷交叉迸射出火花,朝他们的方向劈下来,火团熊熊。
“小心身后---”
火团映亮整个凌冽的夜幕,‘加勒比’轮船被烧得灰烬飞散。可船上的人,除了她,再无一人记得此事。然而这道残留在他脊背上的长瘢痕,却成了她心头永远的痛。
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用凡躯替她挡去那道天雷;要不是因为她将残余的精魂盘绕在丝桐古琴上,他无需以骨之髓来激活谣迷石;要不是因为她,他本可以用帝居的身份在人界安安稳稳的过一生;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