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走得干脆利落,因为他已从任舟的手里得到了那锭令他魂牵梦萦的赏钱。
“你来了多久?”随手将银子抛给了伙计以后,任舟抬起头来,看着那个跨坐在墙头上的人。
就像是伙计先前所描述的那样,他是个腰间佩剑、作江湖客打扮的人。
他当然不是张一尘,时至今日,张一尘已不可能再这样随便地出现在任舟等人面前了。
但任舟先前却已与他见过面,而且不止一次最近的一次是在镜花厅里,上一次则是在一片树林里。
只不过,二人虽有两面之缘,这回却是他们第一次交谈在镜花厅里时,任舟忙于与张一尘周旋而无暇顾及他而在树林里是,则是他忙于与马如龙以及胡凤仪攀谈而无暇顾及任舟。
曲令明悠然答道:“也不算太久,只是恰巧看到刘家主掏出那块牌子来。”
“哦?”
任舟一挑眉毛,缓缓摇了摇头:“恐怕没有那么久吧?”
曲令明含笑反问:“是么?那么你不妨说说,我来了多久?”
“在我问及你包下一整座跨院的原因时,你才刚到墙外而在我问及你的长相时,你才刚翻身上墙。”
曲令明的眼中闪过一道异色:“你看见了?”
“没有。”任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但是我听到了。”
曲令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二人之间的距离,将信将疑:“你的耳朵有这么灵便?”
任舟耸了耸肩。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已无需他回答。
“佩服,也无怪张一尘会败在你手上了。”曲令明比了个大拇指,“不过,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为了看你诚实与否。”
“那就奇怪了,我诚实与否,跟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当然是有的。”任舟好整以暇地答道,“你先前已问了我许多问题,于情于理,都该换成我问你了。如果你不够诚实的话,那我岂非是等同于白问了?”
“那你既然已觉得我不够诚实,是打算放弃询问,还是另找一个能让我变得诚实的办法?”
“先试试后者,如果后者不奏效的话,那我就只好选择前者。”
“好极了。”曲令明点了点头,“那么你现在可以去找了。”
“我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任舟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曲令明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仔细地盯着任舟,“我并不像那位伙计那么爱钱,你也该看得出来莫非你打算用刀来问?”
“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任舟先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在看见曲令明面色乍变、露出了如临大敌的神色之后,忽然又展颜一笑,“不过,却不是我现在要用的。”
“那你的办法是什么?”
任舟没有答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壶。
酒壶。
曲令明原本眯着的双眼在这一瞬间便睁大了,还闪烁出了渴望的光芒。
所谓耽爱成癖,一个人要是太过喜欢某一种东西,便无需任何人的指导、任何东西的辅助,自然而然地便会拥有鉴赏的能力。
就像是许多女人往往能轻易甄别胭脂水粉的优劣一样,很多男人也能轻松地分辨出酒的好坏。
尤其是像曲令明这样的酒鬼。
所以他的眼神立刻变得笔直而炽烈,与先前伙计看向那锭银子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的鼻子也同样灵便得很。”任舟带着惬意的微笑,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鼻子,“所以我能闻得出来,你的身上同时有着三种酒味较浓烈些的是烧刀子,想来是在冰盘山庄中享用的稍淡的是跟伙计身上一模一样的醪糟味,想来是刚喝不久至于最淡的一种嘛,则是女儿红或是状元红一类的黄酒,甘冽和煦,应是上品,或许就是你自己的珍藏了。”
“不错,不错,想不到任大侠也是饮中客,好得很。”曲令明抚掌大笑,好像欢快极了,笑完以后,他又由腰间解下了一个葫芦来,“这其中装的正是实打实陈了一十四年的女儿红,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得了这么些,此时还剩了不足一半。”
说完,他又仔细看了看任舟手中的那壶酒,问道:“这就是罗庄主的珍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