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脸被削去一块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长得很和善的。
小高手下的灰袍人好像都长成了一个样子,因为他们的脸都被某柄极快极锐的刀剑削去了颧骨。
小高存心要区别开自己和元雍,所以他在接管元雍手下的灰袍人时,用他的剑留下了印痕。
只不过这印痕不仅是**的痛感,还是留于心口的阴影。
他们当然没法把痛苦施还于小高,只能施加给别的人。
露白显然就是很好的对象。
所以灰袍人的每一步都沾染着煞气。
露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她的四肢正在变得冰冷,她也中了春风之毒。
“为什么要带她走?我记得你对女人素来没有太多兴趣。”小高问。
“确实没有,你知道我是做不了那种事情的,”庞故指了指自己背的第三把剑,面色痛苦地说,“女人坐到我的腿,我只有忍受煎熬。做那种事情的话,身子很难对称协调,我的脊背会断的。”
“有时候我觉得,你活着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小高啧声道。
“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庞故淡淡地回答。
“那我便想不通,为什么你要带她走了。”小高说。
“因为她是古树的人。”庞故说。
“青木楼?”小高显得很惊讶。
“不光如此,她还是青木楼主要找的那个人。”庞故笑了起来。
他大概不是经常笑,所以他笑得很难看。
露白听见这句话以后,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就算弯一弯嘴,也是断断做不到。
“有这种事?”小高兴趣陡增。他喜欢有价值的人和物,于他有用,他就会利用。
他显然在露白身瞧出了极高的价值。
灰袍人越走越近,就好像小高和庞故的魔爪一般,伸展,笼罩。
“这酒馆里的东西,你们要拿走,起码得问过我。”
敏已握剑横于中间。
她的剑和她的人一样,秀气而英挺。
小高笑了:“你刚才好像一直在酒馆里。”
“是。”
“所以你当然也中了春风的毒。”
“是。”
“难道你有解毒的法子?”
“没有。”
敏当然没有,她是酒馆的女主人,不是药房,也不是医馆,她不懂得如何用毒,也不懂如何解毒。
“你有信心单凭剑术击败我们?”小高又问。
“没有。”
敏已经见识过小高和庞故的剑,她实在连半点取胜的把握也没有。
小高有些不耐烦:“灰袍,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灰袍人张开双臂,姿势诡异地朝敏扑来,像极了一只灰色的蝙蝠。
他的身法快极了,原本就不远的距离瞬间就被缩近至咫尺之间。
他已轻易闯过了敏的剑围,来到了露白身边。留给敏的,只是一道灰色的影子。
蝙蝠为了飞行,在漫长的岁月里失去了手臂,化作翅膀。
灰袍人好像也因失去了某些部分,变得轻盈迅捷。
是他颧骨处的那块肉,还是他无主的心?
灰袍人干枯的手触到肩颈肌肤的一刻,露白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她的反应不算慢,右手食指中指急打灰袍人胸口要穴,可让她更加绝望的是,她指尖触碰到的,好像永远是那身灰袍而已。
灰袍人仿佛是孤魂野鬼,除了他的脑袋是确切的,他的身体躯干似乎都只是一团雾气罢了。
他的脸有个洞。里面装满了黑暗和空虚。他在用奇怪的表情诉说自己的怨愤。
露白不禁想,他在披灰袍,效命于元雍小高之流前是什么样的人?
这些好像都已不要紧了,现在他们好像都是一个模样的,做着差不多的事情,散播着相似的恐惧。
敏的长剑斩向灰袍人的手臂。她看见了灰袍人的手,只要有手,就有手臂,手臂就能成为他的弱点。
可这只枯瘦的手并没有看起来那般虚弱,只是轻轻的一拉拽,露白就挡在了灰袍人身前。
敏这一剑自然也砍不下去了。
“后退。”灰袍人说话了,他的嗓音低沉,喉咙嗡嗡作响,似乎爬满蚊蝇。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还是小高和庞故的声音?
抑或是千金会的声音?
敏感受得到,初新口中那个业已被尔朱荣重创而残破的组织,竟似还有极恐怖的影响力。
敏在后退。
她的双腿已不再由她随意支配,她的心跳得比平时快得多,理智在一点点流失。
她很害怕这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