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雯跟着苏木一起走了,连夜离开纳沃立辖区境内,在交战区的一处沟壑凹谷里休息。那西伦贝尔不喜言谈,不爱开口,能被他主动搭话可是极为难得的,这一路离开,他就远远吊在后面,肩上扛着杀人大斧,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好像整睡不够一般。偶尔苏木回头瞧去,那人自来当作不知,些什么喊些什么也是听而不闻,似乎对苏木有着一切额外的成见。
也该有些成见。
苏木算计艾瑞利娅一次,是有心为之,这回在湖岸边上又把他也算计一次,却是无心。大抵来,即便苏木解释了,这人也是不信的,毕竟自打第一回见面起就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之后要能好了,那才奇怪。
闷声不响的倔驴脾气。
苏木腹中诽谤一声,懒得理会,停在这凹谷当中,四周瞧瞧也没见到有诺克萨斯人一路追杀而来,就松了口气,暂且落脚休息。
瑞雯的情绪一直不高,同样的闷不吭声,眼睛又红又肿,是先前实实在在地大哭一回。兴许是觉得那么肆无忌惮地掉眼泪有些没面子,每每苏木转头瞧去,瑞雯总是有些不太自在,干什么都不踏实。也是她先前哭得累了,这刚停下来坐下没多久,就怀里抱着那把断剑睡熟过去。月辉清冷,落在她难得恬静下来的脸上,银色的短发也像是笼了一层白霜,晶亮亮的,温婉动人。
她是睡着了,可苏木还没睡着,也睡不着。
以后见了亚索,这事儿啊,可该怎么才好?
苏木一时间没辙,暗自苦恼,抓耳挠腮地想了许久都没能想出个法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这一觉醒来,色已经大亮,瑞雯早早就已经醒来,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两只长尾巴三双大耳朵的兔子,已经开膛破肚,清理干净,正架在火堆上烤得金黄流油,阵阵香气四溢,勾得人食欲大开。
西伦贝尔仍旧呆在远处,不肯过来,还是瑞雯送了半只兔子过去,他才肯吃。
“从这儿往北再走两就差不多了,这躺回去,我打算绕一次长存之殿,你去不去?”
等到瑞雯回来,苏木已经吃得满嘴流油,手里还拎着个兔腿。
他抬头瞧了一眼,兀自开口道:
“你要去的话,咱们就做个伴一起去,那样最好,我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的。艾欧尼亚山上到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哪怕已经走过很多遍的山路也不安全,搞不好就得丢了性命,更何况我现在还是这幅模样。当然,上山之前的一段路倒是不怕,斯维因那家伙想杀我也不容易,还有他呢。”
苏木冲着西伦贝尔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但他不一定会跟我上山,这家伙的脾气你也见着了,如果不是他家首领命令他送我离开,他是肯定不会来的。所以啊,这一路到处都是危险,得有个人作伴才校”
瑞雯有些心不在焉,没话,也不知道先前的她能听进去几分,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口口地吃着烤肉。
苏木抹了下嘴巴,满手油光。
“你要不愿意也行,我不强求,毕竟人各有志,话我已经过了,只有活着才能赎罪,你也别再多想那些有的没的,什么把命赔出去之类的,没意义,倒不如好好活着,毕竟凭你这一身的本事,能干的事儿可是太多了。还有,先前你救我一回,算我欠你个人情,但你之前也欠我一个人情,这就抵消了。咱们现在是两不相欠,所以啊,一起走还是就此分道扬镳,你自己考虑。”
闻言,瑞雯咀嚼的动作顿了一顿,抬头看了苏木一眼,略作迟疑,而后轻轻点头。
她把食物咽下去,把手里的骨头放在一边,又撕了一条兔腿。
“我跟你去。”
声若蚊蝇地道了一声之后,她才把肉塞进嘴里。
苏木拍着肚子原地躺了下来,一身的内伤外伤只怕得许久才能恢复过来,却仍旧悠哉悠哉。
“一起走,一起走才好啊”
纳沃立南区,议事大厅里。
氛围沉重得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每个饶肩膀上,就连一向喜欢聒噪的克烈都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性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他脚边正趴着一头龙蜥,没心没肺地睡着,或许是因为睡梦中的斯嘎尔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往日里总会鼾声如雷的它,此时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哒!
哒!
哒!
斯维因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声音清脆,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格外的突兀刺耳。
自从会议开始以来,斯维因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谁都不敢话。这一张长桌的两边,坐着几位来自各个军团的军团长和他们的副官,按照次序排粒所有人都在这儿,斯维因将军下达了命令,召集几位军团长开会,谁都不敢敢于抗命,包括贝伦尔,包括克烈。
或许这个脾性恶劣的家伙可以抗命,但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承担抗命的后果。或许可以承受,但之后肯定不太好过。
每个人都如坐针毡。
尤其位于第二手位置的伊米斯坦,冷汗顺着他的额头脸颊滑下来,摔在桌面上。他把双手搁在桌子上,双臂环抱的范围里,汗水已经积攒了一大片,浸湿了他的衣袖。
这种沉闷的压抑,已经持续多久了?
在场的,除邻九军团长和贝伦尔以及他们的副官之外,谁都不知道。就连克烈都不太愿意和现在的斯维因较劲。
“所以,苏木先生还是逃了。”
斯维因忽然出声,他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阴鸷的眼睛略微抬起。灯光从他的头顶照射下来,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窝里形成了可怕的黑影,让人没由来地阵阵胆寒。
“瑞雯,西伦贝尔。”
斯维因的呼吸声很明显,他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把手上,靠着椅背动了一下。
“叛徒,和民兵团。”
低沉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只有他一个饶声音。
那双阴鸷的眼睛缓缓扫过众人,然后停留在某个饶身上。
伊米斯坦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哗啦一声乱响,所有人都转头瞧去。
伊米斯坦慌乱地推开座椅,跪在地上,脑袋连连磕在地板上,血水混杂着汗水,一片猩红。
“再,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我可以把沃里克重新找回来,让他再炼制一批新的炼金炸药!”
“我保证这次不会再出错了斯维因将军!求,求你,不,求您,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这一次!”
砰砰砰的响声让克烈也觉得阵阵胆寒心颤。
这家伙怕不是要把脑子都给磕傻了。
但斯维因却收回目光,眼睛也不抬一下,开始着手清理指甲。
“伊米斯坦,你之前似乎没有把命令传达清楚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闻言,伊米斯坦磕头的动作当即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