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了?”
易笑着问了一声。
脑袋还不算太过清醒的奥拉夫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咧了下嘴角,这才撑着身子半躺在床架上。
“还好,只是不太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奥拉夫忽然苦笑一声。
“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
“约得尔人的精力向来都是充沛得过分。”
易上上下下地瞧着奥拉夫的模样,啧啧轻叹。
“不愧是极北之地的狂战士,我受了那亡灵的一拳,到现在都觉得胸口气闷。尤其是那天刚回来的时候,我甚至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冥想了好半天才终于松了口气。”
“狂战士的体魄是用恶劣的气候磨练出来的,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
奥拉夫咧嘴一笑,颇为自得。
可笑完之后,这家伙的脸色就变得异常认真。
“那亡灵”
“脑袋被你劈成了两半,身子也差点拦胸斩断。”
易轻轻点头,如实奉告。
闻言,奥拉夫认认真真地瞧着易的表情,在确定他没有说谎之后,这才哈的一声大笑起来,又因此牵动了伤势,接连猛咳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窗台上的猴子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
易稍稍愣了片刻,而后才面露恍然。
“好吧,算你赢。”
他无奈地苦笑摇头,知道奥拉夫这是在和自己的战绩作比较。显然,在对付塞恩这件事上是奥拉夫更胜一筹,因为那天他只是在塞恩身上留下了许多足以致命的伤口,但这个凶悍到毫不畏死的家伙却险些把亡灵的身子砍成两半。
奥拉夫也不谦虚,一脸的得意。
但易的表情却很快就严肃下来。
“你的伤,得多久才能恢复?我是指,恢复到能和那个亡灵再战一场的程度。”
顿了顿,易瞧着奥拉夫不解的样子,这才继续开口。
“亡灵是不死之身,只要有足够的血气就可以迅速恢复,也就是说,只要诺克萨斯的统领足够残忍,用士兵的性命做养料,就像今天一样,哪怕你把亡灵砍成了两段,他也能当场恢复。但诺克萨斯的统领不会在这方面浪费自己的兵力,他只需要命令每个士兵轮流割破手指,提供微不足道的一点血气就行。所以,根据我上次在那个亡灵身上留下的伤势来判断,最多不会超过三天,他就可以完全恢复。”
“然后呢?还得跟那家伙再打一架?”
奥拉夫皱起眉头,脸上说不出的嫌弃。
“我是想死,但我想要的是轰轰烈烈的死,而不是被一个死不了的家伙生生拖死、累死,那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战争从来都不讲道理。”
易的表情依然严肃。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这样的伤势,得多久才能恢复到能再战一场的程度。”
“一个月。”
奥拉夫看他一眼,然后捏了捏拳头,仔细斟酌了许久才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这要比普通人快上好几倍。
“一个月”
易轻轻点头,有些意外,却也并没有非常意外。
可这远远达不到他想要的标准。
因为剩下的人根本没法儿坚持一个月。
悟空也好,阿卡丽也好,还有凯南,菲兹,勉强再加上一个安托万,也就这么多人了。可这些人里,除了悟空,哪怕是阿卡丽,在面对塞恩的时候都得选择游斗的方式作战,直到把塞恩的体力生生耗尽,才能宣布胜利。可这其中的过程,只要稍有不慎,就是难以想象的后果。
“或许,半个月也行。”
似乎是察觉到了易的担忧,奥拉夫忽然改口,只是语气不太肯定。
“我以前也受过这样的重伤,甚至比这更严重,但那时候都是躺在冰窖里,或者雪窟里养伤,药草难求不说,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应该能恢复得更快。”
说完之后,奥拉夫脸色复杂,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一咬牙,继续改口。
“十天,只要有十天,我就能恢复到再跟那个亡灵打一架的程度。当然,我不敢说再把那个亡灵砍成两半,可最起码能守住城门。”
“不必。”
易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轻轻摇头,拒绝了奥拉夫的好意。
“我已经跟悟空商量过这个问题了,他也这么说,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翁库沃不能只靠你们两个,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咱们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是拖延时间而已,然后想办法送城北的居民离开,减少伤亡。”
“之前的时候,咱们就该直接杀出城去,把那亡灵的身体扣下来,然后丢到海里去,也就没这回事儿了!”
坐在窗台上的悟空忽然气急败坏地喊出声来。
他一脸烦躁地盖上酒葫芦,瞧见易看过来之后,又赌气似得别过头去。
“杀出城去也不过是增加双方的死伤,一旦闹成血流遍地的情况,根本等不到咱们夺走亡灵的身体,那亡灵就能恢复过来。死伤越多,亡灵越勇,虽说那副身体肯定有着自己的极限,可后果却肯定是反抗军的损失更为惨重。再之后,哪怕咱们夺走了亡灵的身体又能怎么样?诺克萨斯完全可以大举进攻,到时候,咱们连守城的余地都没有,只会加速翁库沃的破灭。”
易并没有恼火,只是平心静气地阐明缘由。
悟空的气焰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立刻就弱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易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你好好休息吧,我还得去找安托万和苏木商量下转移居民的对策,毕竟,留在城北的都是些老弱残障,不太好办。”
易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尽力保持着自己表面上的平静,也压下心里的担忧和烦躁,然后叫上闷闷不乐的悟空,出门离开。
奥拉夫也难得没有焦躁,只是转头瞧着窗外,眼神认真。
黑云压城城欲摧。
走在街道上,这位少年成名的大师一直在扪心自问自己强装起来的这份平静,还能维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