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东侧。
滚木和落石轰然落地,但凡经过之处,必然留下一片血肉模糊。哀嚎和哭喊混杂着像是来自地狱的交响乐,克马尔还在竭力嘶吼着组织撤退,可危机当头,谁也顾不得理会克马尔在喊些什么,只顾拼命逃窜。
河流像是炸开锅一样,大量的水花冲天而起,从其中显露出的巨大身影,更是给亡命逃窜的诺克萨斯士兵们带来了近乎绝望的恐惧。
“两边都是人呢!”
菲兹骑在大海蛇头上,一手拄着蓝光萦绕的海石三叉戟,一手搭在眉前作一遮阳棚,瞧瞧前边又瞧瞧后边,脸上见不到分毫慌乱,反而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咱们该从哪边开始动手呢,大海蛇?”
他咧着嘴笑了起来。
菲兹尖锐的嗓音从来都显得格外古怪,听在耳中,像是一根钢针刺进脑海一样,哪怕滚木和落石轰鸣不断,那些逃到河流近前的诺克萨斯士兵们依然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情报里可没提到过这样一个约得尔人。
克马尔很快就认出了菲兹的来历,一个水陆两栖的约得尔人,这在古老的典籍上曾经出现过,可现在应该已经灭绝了才对。当然,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考虑菲兹到底是不是那种只存在于典籍上的生物,就抬手狠狠的一剑削断了迎面而来的滚木。可滚木一分为二,去势不减,依然砸中了一群来不及逃走的士兵,将他们砸了个人仰马翻。
哀嚎不断,凄厉难听。
克马尔依然站在原地,脸色由惨白渐渐变得狰狞,双眼也泛上猩红的血丝。
可他握剑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能够在诺克萨斯的部队里担任指挥官,克马尔的能力和实力都是毋庸置疑的。可面对由高山上滚下来的圆木,哪怕是克马尔也力有不逮,尽管能够劈开,却是禁不住整条手臂都在发麻,险些握不住剑柄。
但滚木和落石的数量终究有限,恍如地狱般的经历也终于临近尾声。
“那家伙的本事似乎不错!”
一道粗犷的声音忽然从河流方向传来。
克马尔转头瞧去,正见到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莽汉扛着一个身材略显瘦弱的少年爬上岸边。
大海蛇早已经在那个约得尔人的命令下离开河流,直冲山谷而去。它庞大的身体碾过乱石,扑灭了火焰。可一路所过,惨叫声依然是接连不断。大海蛇血盆大口张开,但凡有士兵被逮到,要么被堪比刀剑般锐利的獠牙撕碎,要么被活生生吞入腹中。
鲜血一蓬蓬地洒落,山谷里,俨然是一片人间炼狱的场景。
克马尔的眼球都在因愤怒凸显出来,满布血丝。
“或许他能是个不错的对手。”
大胡子的莽汉又说一句。
他把少年丢在一旁,又把扣在铠甲上的两把斧头拿在手里,甩着胳膊上前来,瞪着眼睛,咧着嘴角,笑得像是恶狗一样,凶狠狰狞。
克马尔眼神微沉,死咬牙关。
一把呼啸而来的苦无夺空而至,插在大胡子跟前,止住了他的去路。
“你可以休息了,奥拉夫。克马尔是我的猎物。”
女孩恍如鬼魅般出现在大胡子身前,她偻腰伏地,左手抓起苦无,右手镰钩反握,眼神锐利。
“艾欧尼亚的仇恨,应该由艾欧尼亚人来解决。”
“你认得他?”
奥拉夫挑了下眉毛,稍有些郁闷地看着眼前这个婀娜的背影。
他又瞧了瞧脸色难看的克马尔,略作沉思,而后耸了下肩膀,把斧头重新扣在铠甲上。
“好吧,这家伙的本事也就一般,你想要就让给你。”
奥拉夫咧嘴一笑,重新回到河岸边,在少年身边盘腿坐下,一副看戏的模样。
女孩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偻腰更甚,双膝微曲,仿佛瞄准了猎物的恶虎一样,面甲上方露出的眼睛里带着凌厉的杀机。
克马尔的脸色比起先前还要阴沉。
“你就是阿卡丽?”
他沉声问道。
女孩只略微低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并不值得意外,就像苏木说过的,两方交战,总得先行派出探子打探情报,而阿卡丽这种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存在也就显得格外出众。克马尔会知道阿卡丽的名字很正常,就像阿卡丽也知道克马尔的名字一样,这家伙的脸,这家伙的长相,在整个艾欧尼亚的所有居民而言都不陌生。
很多省会的街道上,布告栏里,都贴着诺克萨斯侵略军各个领袖的悬赏令如果有人可以斩下他们的首级,就能得到对应的赏金。
克马尔也在其中。
除他之外,还有很多诺克萨斯部队的指挥官,一个又一个名字,一张又一张脸,为艾欧尼亚人所深痛恶绝。
“阿卡丽阿卡丽”
克马尔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表情也越发狰狞。
“这些埋伏,也是你干的”
“你可以当做是我干的。”
阿卡丽轻哼一声。
“但,废话到此为止。”
声音落下,阿卡丽身形一弓到底,而后像是弹簧一样猛地冲了出去。她左手食指扣住苦无尾端的圆环,寒光绕着她的手指盘旋,将将靠近便猛地斩过一道凌厉的弧线,迅捷如雷电,恍惚如鬼魅。克马尔匆匆矮身,却依然躲闪不及,被苦无斩掉了大把的头发。
身形落地,阿卡丽俯身弓腰,双腿一前一后,单手撑地,右手十字钩镰再度横斩而出。
寒光夺命,克马尔的瞳孔也是缩了又缩,就仓促间勉强抬起佩剑意图格挡。可十字钩镰却不是普通的刀剑,镰刀一般的形状也总会出其不意。就临近之时,阿卡丽手腕轻轻一颤,钩镰的刀刃就擦着佩剑而过,带起一连串的火花,铛啷一声脆响之后,是钩镰的握柄撞在佩剑上,可弯曲的刀刃却刺中了克马尔的脸颊,直接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克马尔惨嚎出声,手臂发力,堪堪架开钩镰,又一脚踹出,终落了个空。
阿卡丽的身形从来都像是鬼魅般难以捉摸。
她抽身后退,落地却并没有着急上前,反而站在原地,眼神冰冷的瞧着近乎发狂的克马尔。
“我就说这娘们儿强的很,可惜她不肯跟我打!”
奥拉夫依然盘腿坐在河岸边上,瞧着那一触即分的凶险,眼睛都亮了起来,恨不得立刻上前。
旁边脸色苍白、干呕不止的少年微微抬头,缓了口气才出声说道:“你的脑袋里怕是除了肌肉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怎么会!”
奥拉夫挑起眉毛。
“我可还记得你之前说的那个交易,否则我也不会把那个诺克萨斯人让给这娘们儿了。嘿,她想要,就给她,咱可不能抢,也好让你之后跟她说的时候能稍微有点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