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夜幽冥的一声,也同样的惊醒了一个人,此人就是刚刚来到成都的顾仁。
已经是许久许久之前了,顾仁还是一个小小少年的时候,也是在一个月黑天高的夜里,也是在人人都入眠睡定的时刻,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
那声音以至于顾仁始终难以忘记,难以释怀,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他还是和师兄弟们一起睡在一张大通铺里,有几个年龄较小的师弟已经被吓哭了,年龄大的也都是个个惊慌失措,他偷偷的问一个师叔:“这是什么声音?”
那个师叔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起身拿起壁上的宝剑,然后小声的对所有人说:“都起来,把衣服穿好。”
和今日不同的是,那是一个冬夜,寒风本已被挡在屋外,而这帮小小少年却要再次在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再去体验严寒。
那夜只有一轮残月,漫天的星斗可谓绚烂,急促和恐惧之下,是寒气袭人,是呵气成霜,是少年内心中迸发的豪气。
顾仁和关系最亲密的一个师兄一边急着赶路,一边抬头望天,“紫薇辰冲,天巳环己!”夜观天象本是必修课,顾仁竟然发现开悟竟然是在这一刻!
少年们刚刚把平日里背诵的口歌开了一个头,就被人呵斥住,顾仁听出了师叔们心中的不安。接下来的事情,顾仁似乎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始一样,也不知道如何结束,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已经全是刀剑入骨的声音,惨叫声也有,但也有默不作声就倒下去的,恐怕是刀锋快到一定程度,疼痛可以轻一些吧。他看着那一个个倒下去的身影中,有好多是连叫都不叫一声的。
顾仁活下来了,直至第二天的中午,暖阳打在他的身上,师叔身上的血块早已经干涸了,他的眼前,还有那么几个孩童,那也是顾仁唯一一次看到那位师叔流泪,进而他又哭又笑,到最后留着泪笑着喊:“顾仁……”
尽管师叔已经有气无力,但是他仍然抹掉泪痕变成了笑容。“你过来……”
“师叔……”顾仁只是在哭,他紧紧握住面前这双手,虽有千言却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片刻,另外一个孩子问到:“师叔,昨晚到底是什么在叫?”
师叔微微抬头望了一下天说:“听过鬼叫吗?”
孩子们全都摇头,“这就是了……”
那天的顾仁似乎流干了自己所有的眼泪,余生只剩下了沉默和冷笑。一晃就是十数年,他似乎永远还来不及去回忆和去反思,他始终都在奔走,都在不停的按照前辈的话去做,尽管时至今日,前辈们都已越来越少……
两天前的下午,顾仁才赶到成都,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往外江的万里桥。整整两天时间,他站立桥头,都没有见到郑天乘的身影,古桥依旧,江水照流,岸边依然有来来去去的浣纱人,河心碧绿的江水上,舟船络绎不绝,一时间顾仁非常着急。
直到今晚,这声凄厉的嚎叫仿佛非常及时一般,它让内心焦躁的顾仁在心底为之一动,他刷的一下就睁开了双眼,他想再确认一下时间,因为今夜这声音,仿佛就响在昨日,一下子就把中间这十几年的时间压榨成了上半夜和下半夜。
顾仁慢慢的从回忆里走出来,他摸了摸手中的宝剑,起身从客栈出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
池塘里的响动越来越大,相应的水泡也越来越多,渐渐的就有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水里冒了出来,那些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直到最后,只听到砰砰破裂的响声,那一个个黑色的犹如巨大的禽卵一般的东西慢慢的碎掉,里面竟然走出了一个个指手画脚的人形物,惨淡的星光下,只见他们骨瘦如柴,未见须发,形同枯槁,赤裸半身,一个个犹如刚刚睡醒一般,动作迟缓的朝池塘边走来,待双足刚刚踏足岸边,他们也依次双手高举,仰天嚎叫,只不过他们的嚎叫更像是长长的叹出了一口口气,又是一声声哀嚎,一时间这池塘旁边怪物的喘息嚎叫声此起彼伏。
岸上那蒙面之人怕是没有料想到,在这池塘里主人竟然还蓄养着如此多的怪物,所以早在那怪物刚刚浮出水面之际他就抱起郑天乘大叫一声:“你这女娃子也太凶残了!”说完转身跳出了围墙。
女子起身来追,弹指间也跃过围墙,拦在那人面前大喊一声:“哪里走!今晚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住你!”
那人见被挡住去路,干脆一挥手将郑天乘仍在一边,随即右手摸向后背,伴随着如鬼神呜咽般的出鞘声,那人从背后拔出一柄寒光宝剑,女子楞道:“寒冥宝剑!”
宝剑刚一出鞘,那人就挥剑朝着女子急攻过来,并且口中大声道:“你知道就好!”
女子急忙躲过一剑,那人的第二剑又到,女子狼狈的再闪过第三剑,第四剑看似又要攻来,她急忙从头上拔下一个玉钗,向前掷去,自己则翻身往后而去,只听见叮的一声,玉钗已被宝剑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