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乘第一次见到如此滑稽的人,忍不住张嘴就笑。那人拍着鼓一直不停,咚咚咚的极有节奏,然后紧接着就边用手拍着鼓,边走到郑天乘面前,拿着一双斗鸡眼盯着眼前唯一的客人。
郑天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在突然之间,看见这人全身随着鼓点晃动起来,只是这晃动非常夸张,仿佛躯干和四肢都分离了一般。
那人又晃动着退了回去,然后左手一把摘下皮鼓夹左侧腋下,右手则从背后摸出一个小鼓锤,叮叮咚咚一边敲、一边跳、一边吟唱:
“呜呼哀哉哟……
山羊何方?”
咚咚咚(鼓声)
“涧水冰凉呦……”
咚咚咚(鼓声)
“打我一身浆!”
咚、咚(鼓声)
“山岗上、吹阴风……”
咚咚咚(鼓声)
“嚯嚯有虫狼!”
……
那人边唱边跳,动作滑稽,来回唱了两段后又出来了几个人,和他一同表演,这些人动作夸张惊奇,时而折头弯腰,时而叠在一起,时而引颈长啸,时而还学一些老虎山羊叫,全是郑天乘从未见过。
姜皮虎俯身对郑天乘道:“这是蜀中把戏,是一个放羊人贪嘴偷吃了羊,反而骗主人说羊丢了,最后受到山神惩罚自己变成了一只羊。”
郑天乘点点头说到:“我听出来这是因为主人累积的恩德所致?”姜皮虎微笑点头连说是。
演出结束,郑天乘情不自禁的为其击掌致谢,姜皮虎道:“请公子独坐片刻,接下来这一出极少在其他客人面前表演,是专为公子所演的。”郑天乘点头答应后姜皮虎转身退去。
片刻后,走上来七八个人,个个手持一把巨大的扇子模样的东西,依次款款的先走到各个灯笼面前,将灯笼遮起来,亭内顿时暗淡无光。
一个人忽静忽动的出场,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铿锵有力,又像飘忽不定。只是那人的头顶,不知道为何显得极其肥大而显得不成比例,走得近了些,郑天乘才发现此人头顶处盘了一圈又一圈,显得肥大,而上面又插满了各色羽毛。
最奇特的是这人面带一个黑色面具,几乎没了脸,整个脸看起来像似一个黑色的锅底一般,那人晃来晃去,口中喃喃的吟唱分明是羌氐之语,随着他手脚摆动,他身后的几个半身赤裸的随从也跟着翩翩起舞。
那人突一回首,大喝一声之下,漆黑的脸庞瞬间成了惨白的一张白皮脸,但依旧是不见五官,就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
那身后的五人也紧跟着呜呜的吟唱呼喊起来,并且全都把脸冲向客人一边,表情夸张的摇头晃脑闪眼睛。
郑天乘只觉得双眼恍恍惚惚,仿佛眼前的白色脸皮旋转起来一般,眨眼定神,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走了神,不觉得暗暗吃了一惊,看来这锦楼里确实不同平常,只是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郑天乘想到昔日里葛公虽是重在教授儒法,但也在为他讲解诸经生化之理时,论及方术技密,郑天乘屏气凝神,不为对方所动,那人则依旧且舞且变,直至吟唱声终了。
那人将头顶羽毛帽子取下,再一抹脸,郑天乘这才发现此人原来是刚才身边的那位姜皮虎,姜皮虎道:“方才给公子献丑了!”郑天乘拱手道:“这变化莫测的神奇手法,我平生还是首次见到,幸会幸会!”
此时几个下人飞奔过来,附在姜皮虎的耳边说了几句,姜皮虎面带笑容道:“我家主人已经知道公子到了,如今眼下还有一个曲目,请公子一边慢慢欣赏,一边等家主前来!”郑天乘点头答应。
只见几个仆从,把青色幔帐从凉亭上方放下,好似给这亭子穿了一件外衣一样,又有一些婢女,把装着大烛的灯笼移到亭外,再把亭内灯笼里的大烛换成小烛,顷刻间这凉亭内朦朦胧胧,幽香四溢,那些小蜡烛里定是添加了某种香料。
亭外琴弦忽响,声音缓缓,像似呜咽,但却婉转缠绵,顷刻间琴声开始连贯,一个身影突然从两层帷幕中闪了出来。
这是一个妙龄女子,只见她身姿轻盈,意态妖娆,身着粉色轻罗,肤色如雪,手臂腰间绕着一根红绫飘飘,随琴声舞动,仪容美艳到竟如天女下凡一般。
一曲终了,那女子早已经缠绕在郑天乘身边,郑天乘道:“如若舞完就请你家主人来见!”
女子并不搭言,只是轻轻一笑,已是风情无数,然后才说到:“郑公子果然一表风华,只是奴家舞动许久,为何公子都不多看奴家一眼!”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如金如玉,甚是好听。
郑天乘道:“姑娘舞技实在非凡!”
那女子听完后大笑,说到:“奴家今日实在是犯晕,竟然让公子等了这么久,这一杯酒,权当先给公子陪个不是!”
那女子说话间已经斟满了两杯酒,把一杯递到郑天乘面前,郑天乘吃惊的问:“难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女子轻轻一笑道:“这有何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