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傕道:“少之又少,这两年我走遍中原,手下散布于江东江西,所见所闻中,那些王侯子侄、士族名门中,大多都是淫奢骄傲之风,这些人终日碌碌,皆好虚名,纵情声色,决非安邦定国之贤良。有几郡者更甚,往往一族人要数百上千户供养,结果是上行下效,如今即便是些平常人家,寒门子弟,也无不是为其所影响,他日还不知道会做出何等残暴的事情来。”
刘平道:“天下虽大,不过一心尔,此乃就是如今大势。”
慕容傕道:“如何治之?”
刘平道:“圣人提倡儒法并行,但如今之良药唯有无为而治!”
慕容傕问到:“何为无为而治?”
刘平回答:“此无为,非文景之无为。此无为,乃归心也。乃少杀而必杀,非攻但必攻,取小势,成大义,以混沌之力养正气长在,待正气养成方可治之。”
慕容傕道:“还望先生明示。”
刘平道:“强火不灭,顽石不冶,皆是因为时机不合,时运不在,违背数理,就是逆势而为,即便是怀抱慈悲之心,有经天纬地之才,怕也是逆水行舟、行不了善事,成不了大业。”
慕容傕道:“去心中之障,为何这么难,为何也要等待时机,我自幼听闻行为操守有错误,需立刻改过自新,拖得久了,危害岂不更大?”
刘平道:“但凡顽者、愚者等等,服药无用,却迁怒于医师,殊不知此亦乃心障,恶者谓之心魔,必须以使事明之,以理医之。”
慕容傕道:“我听出了先生的意思,这天下还要再多死一些人怕是才有好转?”
刘平道:“天道重因果,只是可怜了那些真正无辜善良的人,还望殿下能独善其身,以养正气。”
此时天空已经完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在西边天际有一丝光亮,两个童子捧出一蓝李子,乃是二人刚刚采摘过来的,这乡下偏僻之所,主人也只能用这盒还未熟透的青涩果品招待贵客。
慕容傕问到:“先生可推测出时运在何时?”
刘平哈哈笑道:“还遥遥无期也!”
慕容傕听之无语,拿出一颗李子来吃,结果其味道苦涩无法下咽,旁边那北海郡王更是口中吐出了声音来。
刘平笑道:“光有匡扶四海之志还不行……”
慕容傕微微点头,问道:“先生可听到这两年有一首谶言:太一归,五星回,圣主出紫薇……”
刘平道:“此歌我早有耳闻,不过是被人改的面目全非了。原文乃晋阳黄旭黄理恭在舍下所作,他当年路过我这里,与我畅聊后写此文章,原文是:……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太一失位,不列夏冬,五星既出,荧惑四方……他在此时,每每酒后纵歌,后不知是被何人听去,将其所写改编于世。”
慕容傕惊讶道:“原来如此!先生可知这位黄理恭现在何处?”
刘平道:“理恭飘忽不定,几年前他自豫州来至后,再无消息。”
慕容傕问:“先生与理恭先生相谈之事,可否详细告知?”
刘平道:“我与理恭是旧识,当日他来到舍下,也论及到天道时运,我与他论及最后,都惆怅无比,他故而做此文章。”
慕容傕道:“何至于此?”
刘平道:“我幼时便随家师白昼读书,夜晚观星,接近一甲子以来,天象早已了然于胸,自认为当世无人能及。然黄旭自豫州而来后,讲了朱阳葛公之言,我才一来化解了心中多年的未解之疑,二来明白我所学甚为肤浅。三千甲子为一大纪,我不过才看了一个甲子罢了。”
刘平接着讲到:“当下我与理恭推心置腹,合我二人之力,才体会到古籍中的之言片语,那一刻我只恨自己早已齿松发白,醒悟太晚,更恨无缘拜会朱阳葛公,理恭还年幼与我,故才如此。”
慕容傕问:“方才所说的朱阳葛公又是何人?”
刘平道:“此人乃当世高人,就是传说中的玉阳真人,江湖中曾经传言他早已不在世间,但理恭声称其隐居在朱阳。”
慕容傕道:“日后我定要登门拜访。”
刘平道:“理恭贤弟的文章也是受了葛公的启发而作。”
慕容傕拱手道:“先生可否将理恭先生所作赠与我!”
刘平点头答应,就让童子取来文房四宝,在一张木板搭就的桌子上细细而写。
但是毕竟时间久远,刘平只写了片刻后,便提笔不动,黄旭的文章他竟然忘了大半。
刘平拱手道:“时间久远,这一时半刻,有大半竟然思想不到,还望殿下容我思索后再写。”
慕容傕点头答应,可是又过了片刻,那文章还是没有写出来,旁边的慕容炜颇为不耐烦,就说道:“先生方才说的志气之说,像是没说完,空有志气不行,还要有什么?”
刘平呵呵一笑,瞧了一眼这个白白胖胖的郡王,慢慢说道:“还需要术,就是方法也,否则一如锅中白水煮石头,空耗柴火。”
慕容炜问:“哪里有术?”
刘平呵呵一笑:“这老夫哪里知道!”
此时天色已晚,亲兵已将自备的酒食为太子送了进来,众人饭毕后移步进了那间土屋,慕容傕又与刘平谈至深夜。当晚,慕容傕就暂住在刘平这简陋的家中,第二日清晨,慕容傕拿着残篇,率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