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主,杜校尉!”
“军主”
眼见张景宗到场众人立时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来,不少近些时日才被选拔而出升任军官的年轻人都一脸崇敬地望着他,但此时也万不是寒暄的时候。
张景宗只是微微点头便径直来到了城垛之前,库狄云与须卜鹿姑,杜焕三人分别立于身侧,抬头望去只见数千名柔然轻骑正密密麻麻的从在视线尽头涌出。
见到这一幕不少在场军官都彻底陷入了震撼之中,数千人的人头攒动下就如同大海的浪潮一般无边无际,而在视线尽头还依然有着源源不断的柔然人随着雄壮的号角声冲出。能忍辱负重
智将,善用计谋,变化莫测,随机应变,变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在战局危急的情况下取得胜利信将,行赏公正及时,处罚不分贵贱步将,身体强健,勇气压千人,善固守阵地,长用剑戟撕杀
骑将,善骑善射,进攻时做先锋,撤退时最后压阵猛将,气概横贯全军,蔑视强敌,不屑于打小仗,面临大敌则勇气倍增大将,见到人才喜出望外,虚心采纳别人意见,性格宽厚而又刚毅,勇猛而又足智多谋。
须卜鹿姑的能力怎样张景宗心知肚明,其自身的带兵能力本就要逊色于库狄云,同时又出身低贱文化素养与眼界均有所欠缺,但他胆略过人,万夫莫敌,因而张景宗对他的定位是步将,即身体强健,勇气压倒千人,善于固守阵地,擅长用剑戟撕杀。
更何况即便是身后的库狄云或是杜焕来异地处之也绝不可能做的比须卜鹿姑好上多少,毕竟现如今的这支山字营虽有千人之多可其实近九成都是由曾经的乡勇组成,这些乡勇们出身各部从未有过切实的军事训练,又从骨子里畏惧将其生生赶出草原的柔然人。
因此在张景宗看来短短月余时间能够做到这一步已是非常不错。
不过话虽如此却显然不能任由军心就这般溃散,否则转瞬间便被柔然人踏平了军镇自己的一腔抱负又去哪儿实现呢。多达数千名轻骑立时张弓搭箭瞄准城头。
这豆代原乃是俟吕邻氏本代嫡脉中唯一一名男丁,可想而知他身份之高贵哪怕是身为可汗的阿那瓌也难以强命他做些什么。
不过此番南下俟吕邻氏却是出奇的配合,不但派出本部四千轻骑连带两千牧民响应阿那瓌,更是由身份尊贵的豆代原领军,算是给足了自家可汗面子。对此阿那瓌自是心知肚明,他知晓俟吕邻氏想借助此次南下给豆代原积累战功为往后铺路,累积名望。
投桃报李,因此阿那瓌也极其上道的给予了俟吕邻氏攻掠怀荒的任务,显然因元孚而元气大伤的怀荒镇在柔然人眼里已是不堪一击,牛羊财帛,军功名望称得上是手到擒来,不过无论是阿那瓌亦或是这豆代原都不会想到由张景宗带领的怀荒镇会是如此难缠!
却说那俟吕邻氏将领抽刀打马冲至前方,彼一高举战刀耳畔便立时响起了山呼海啸的怒吼之声。
紧接着,近三千名轻骑拉开了手中的长弓,密密麻麻犹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弓箭也在这时被射向了城头!
顷刻间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而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之声与张景宗,须卜鹿姑不约而同地一声么给我推翻他们的云梯!你现在怕死待会让死的依旧是你,甚至你的亲人也会因此而死!!!”
眼瞅无法形成规模的箭矢并未起到太大成效,暴怒的须卜鹿姑在草草继续下达命令的同时也是在心里哀叹不已,比起真正的军队己方根本就是一群散兵游勇强行在守城罢了!只是侧头望向另一边,见自家军主正带着十余名亲卫一步不退的守在城头上他也只得将那一丝哀叹重新咽下。
他须卜鹿姑绝不会退!
随着破空之声的再次响起,又一阵箭矢从城头抛射而下,只是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是那些云梯上如同疯狗般的敌人。
“啊!!”随着惨叫与咒骂声,不断有柔然人哀嚎着从高空中跌落而下,引起城下密集人群一阵不小的涟漪,而须卜鹿姑则是不再注意这一点,转头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城头死战上,他用尽浑身力气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兄弟们,最后的时刻来临了!我向我伟大的祖先保证,没有一个敌人能够活着站在城墙上看着太阳落山,除非我比你们先战死在这里!现在让这些杂种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勇猛吧!”
在须卜鹿姑的怒吼声中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就此拉开序幕,凶狠的咒骂声与惨叫声响彻了城头鲜血与尸首覆盖着城墙上的每一寸土地,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比拼着最真实的血性与悍勇,自知没有退路的军士们咆哮着迎向对手与同样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柔然人搏杀在一起难解难分。
一名军士方才用尽全身力气将攀上城头的柔然人刺死并挑落城头给其后云梯带去巨大混乱,可几乎是在同时从侧面便已是突然杀出一人,军士惊骇间侧头望去身旁已是被柔然人尽数占领!
见此情形须卜鹿姑哪里还顾得上眼前这些壮汉是何来历,穿得又是什么宝贝!他伸手一把摸去手臂上的鲜血恨恨道:“管他妈的,都跟我上!“
说完这话他再次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而此时不远处的张景宗也是注意到了这极不寻常的一幕。
这些身穿皮甲的壮汉凶悍的令人发指!而以其为首转眼间已是再度有过百人从这两处云梯攀登而上,更别说其他的城垛间隙了!
”是精锐部队!?这也太快了吧!”
张景宗一边惊讶于柔然人如此之快就派上了精锐部队,一边在斩杀了挡在自己前方的敌人后一路聚拢军士朝着那几乎已是被敌人尽数占领的一段城头赶去。
视线之中不断有山字营军士倒下,他甚至能够望见连须卜鹿姑都已是浑身沾满了鲜血,好在其身穿的甲胄也称得上是张氏一族的传家宝这才暂时没有受到任何致命伤,不过看这架势他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
军士拥挤在狭窄的城头上,他们已是被那些蛮牛卫们杀得有些心神胆颤了,此刻全都挤在一起虽是手握兵它正在城墙上的每一处发生着,没有了远程火力的覆盖与支援,没有了压倒性的武力优势,身材极其显眼的蛮牛卫们成了再好不过的活靶子。
城下的柔然将领勃儿仑见到这一幕目眦尽裂,但无奈的是此刻他却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攻城战从来都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向来只是勇气与人数的碰撞!往往即便破城攻城方都要付出几乎两倍于守军的代价,更别说这样的僵持甚至是劣势了!
凶狠的咒骂声与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战场,鲜血与尸首覆盖着城墙上的每一寸土地,战斗到了这个阶段在用尽了箭矢之后已经成为了一场竞赛,一场关于性命的消耗战。
所幸的是在经过了今天的鏖战之后,幸存下来的军士们都已是有了彻彻底底的变化,亲身经历了血与火的战场后他们已经称得上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惨烈搏杀中他们无疑成熟了许多,一举一动都是极度的简单明了,不会消耗多余的一丝体力。
眼见此幕豆代原的神情凝重了起来,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旋即他严肃起来对着身旁的侍从说道:“告诉勃儿仑让他加大兵力,务必在一个时辰内站稳城头!我不会再给他多余的时间了!”
很快,位于前线的勃儿仑便接到了自家王子殿下的口令,望着已经完全变成了绞肉场城头,他皱了皱眉回答道:“请回复殿下,末将明白!”
只是他话音刚落便忽然见到从怀荒城头倒下了无数泛着奇怪臭味的液体,如此情景令他油的张宁等人这才不得不先一步发难。
听到这话张景宗在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也是目光一沉,方才他的推测已然被证实,城中果然有着不少柔然内应,如此看来柔然不但是有备而来,有心打怀荒镇一个猝不及防同时自己先前派出的那些哨骑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这柔然人当真是狼子野心,竟是不知何时便已在城中布置了如此之多的内应,若非恰好撞上了前往库房搬运运送火油的舅父张宁连带一众军士,那要是真被其成功打开了城门那可就
只是此刻让他倍感疑惑的是既然这些柔然内应个个身手不凡能将张宁所带军士尽数诛杀,那又怎会败在一队负责维持秩序的青壮手上呢?难不成是人多势众乱棍打死老师傅?
张景宗揣着疑惑侧头望去只见此刻一众青壮们仍一丝不苟的看押着两名柔然内应,其个个身材健壮,气势不凡,看起来并非泛泛之辈,而他目光再一巡视却发现那青壮中隐隐为首之人虽相貌平平但似有一中难言气概。
莫非此人并非凡辈?
正想着旁侧的苟南一眼见此景已是对张景宗的疑惑了然于胸,他两步凑上前去在张景宗耳畔轻声说道:“军主,此人姓赵单名一个贵字,出身武川小族,其后十余人尽为赵氏族人随匈奴针赫部而来,我见其族人身强力壮又是良家子出身便将维持第三街镇秩序交由了他。”
“姓赵单名一个贵字?出身武川!?”不改,略一沉吟后答道:“启禀将军武川镇将不仅欺压镇民剥削乡里更是任由柔然人屡次入境劫掠却毫无作为,甚至连加强城防军备也未曾做过,有如此镇将统领武川恐怕就算柔然人并未攻下军镇也另有倾覆之忧。
我赵氏一族世代为国效力但却从未得武川镇将半分正眼相待,既是如此我等又何需于武川等死?”
“噢,这么说来你本也有报国之心?”
“我武川赵氏世代为国效力自是非贪生怕死之人,否则我等也断然不会来到怀荒。”
“那你观我怀荒如何呢?”
“上下一心军纪严明,准备充足定能据城无忧!”
“赵贵你需知柔然来势汹汹,即便是我等也并无完全把握据城而守,你又何来如此笃定呢?”
张景宗死死盯着赵贵完全没有顾及周遭将领们的各色神情,而在他的逼问下赵贵此番只是稍稍一顿便又朗声答道:“柔然此番虽来势汹汹但攻城者乃是俟吕邻部王子,其刚愎自用急于破城立功以巩固地位彰显名望,今日无功而返明日势必将继续一力强攻甚至回调各部附庸军围城但各部氏族不能同心协力,各怀心思之下我等只需略作准备便能让其付出惨重代价。”番自己当真是铸下大错,恐怕就连身后的族人也会受到自己连累。
神色变换,目光悔恨无奈,他望着看不出太多喜怒的张景宗正欲咬牙请罪只求不连累身后族人却不想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变化,这位张军主竟是出乎意料的抬起头来盯着自己笑着说道:“好一个赵贵,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什什么?”赵贵错愕当场,口中打绊,同时他心中也不由升起了某种预感,似乎自己并不会受到惩罚相反还会不,不可能!
只是这样的想法终究是太过不切实际,早已在武川受尽了羞辱的赵贵再没有了先前的天真理想,他迅速压下了那股幻想可事实却让赵贵犹如身在梦中,恍惚中只听那张姓军主,而今怀荒镇实际的主人笑着说道:“赵贵你先是带领族人诛杀柔然内应而后又在此献策,当真是有功于怀荒!
我张景宗向来赏罚分明,你既有一腔抱负又何需流落市井,朝不保夕呢?
赵贵听令,即日起你便是我怀荒镇山字营校尉,从此军职伴身我要你显出自己的真本事来!你可愿意?”
张景宗一字一句,目光中满是欣赏看重,以及那一丝不为人知的迫切,他知道自己距离收服这位未来的八柱国之一的北朝大将仅有一步之遥。
“禀启禀军主,赵贵愿意!谢军主!!”
此时杜焕的出现颇令张景宗感到意外,按理说杜焕应是在东门布置防务才对啊,是有要事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杜焕并未扭捏倒是开门见山道:“张军主,东门防务我已是在与须卜营主协商后暂时交给了赵贵赵校尉,此番前来正是想要军主批准此事。”
“交给了赵贵?杜大哥你这是何意?”
张景宗听到这话是真的迷糊了,赵贵的能力不是问题其缺乏的只是真正的战阵经验,让其接管威胁较小的东门防务不是不可以,自己只需亲自叮嘱几句即可,只是眼前这位虎贲校尉是作何想法呢?难不成是准备离开了!?
应该不会吧!正值柔然围城杜焕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更何况他眼下又能去哪儿呢?回洛阳请罪?扯淡!这绝不可能!
不过要是真的刚得了赵贵便失去杜焕那可绝对是让张景宗无法接受,相较于须卜鹿姑,杜焕无论是智谋还是武艺都要高出不少,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其在南境征战多年眼界和心志都要超出此刻怀荒镇任何一位将领一大截,是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猛将。
毕竟库狄云与须卜鹿姑出身普通镇军,厮杀经验足够但带兵之法有所欠缺,而赵贵又算是初出茅庐流民通通放置于此,一步一步让这里从每个军人向往的天堂成为了眼下朝不保夕的地狱!
现在他们竟还想借助外敌不费自己吹灰之力的便彻底让六镇消失?这恐怕也想得太过简单了吧!
且不说此刻六镇有多少人如我等一般正积极求生,哪怕是那些贪污腐败的镇将官吏们想必也不愿失去所拥有的这一切吧,想必我等他们的办法恐怕更要简单直接一些!既然柔然人受饥荒所迫又贪婪于财帛,那就双手奉上便是,难道在堆积成山的粮食财帛与高耸的城墙之前柔然人连这么简单的取舍都不会吗?”
张景宗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他言语间的讥讽也更是已弥漫在了空气中,说道这里他抬头望去见杜焕张嘴想要反驳便索性停了下来等待对方的质疑。
“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我大魏镇军岂能拱手求饶于柔然!”
“谁说他们是大魏镇军了?他们不过是从中原贬来的流民罪囚,以及贪婪成性,制霸一方的本地豪强!”
“那他们难道就不怕当今陛下怪罪?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