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不愧是金国的宰相,而且是完颜亮的宰相,半辈子都在研究怎么收拾宋国,对于宋国的政治见解堪称深刻。
事情也果如李通所料,下马威很快就来了。
在叶义问与虞允文带着完颜亮当先入城之后,包括刘锜、成闵、李显忠在内的所有将官都被拦在了城外,要求脱下盔甲,并且检视行李,搜查有没有硬弩之类的违禁兵器。
依旧病恹恹,此时已经躺在马车里难以行动的刘锜没有什么反应。
而成闵与李显忠这两名太尉却是瞬间暴怒,对着城门当值的官员大发雷霆。
这已经算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有尚书一级的官员在门口相候,颁布劝勉鼓励乃至于赏赐的圣旨,随后再用鼓吹将得胜大将迎接入城。
现在只有一个小官堵在大门口,而且要先没收盔甲与兵器算什么?
“两位太尉莫要为难下官了。”守在城门的官员面对两名暴怒的大将,也是一脸苦笑:“太尉又不是不知道建康的情况,刚刚经历大战,正是风声鹤唳。如今官家与诸位相公也在城中,万万马虎不得。”
“放屁!你当爷爷没去过临安吗?”成闵指着那小官怒骂出口:“临安都没这么多鸟规矩,你这厮是不是疯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前来迎接的鼓吹呢?你给吃了?”
李显忠双手颤抖,同样愤怒异常。
两名大将怒发冲冠导致了各自部下开始鼓噪,迅速就有些扩大化的意味。
这也太轻视功臣了!
但无论是成闵还是李显忠都没有动武。
原因无他,这小官言语再离谱,还有一句话是正理。
现在官家与宰执全都在城中,在此地动刀兵,与造反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不动武,小官身后的城门中还有近百殿前司的军卒在作守卫,是闯不进去的。
他们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有军官扶刀向前探查情况之后,知道不是自己能掺和的,迅速跑回来队中,虽然没有下令披甲,却也是做了戒备。
靖难大军一伙子人并没有往前凑,只是在靠后的位置,望着城门的情景,各自惊愕。
“这……就算是打压武人,也不至于现在就开始吧。”张白鱼满脸不可思议,喃喃自语。
陆游同样面露惊容,可还是强行为此番景象出言解释:“这必然是些许微末小吏使出的手段。”
刘淮摇头:“陆先生,这时候就莫要糊弄我们了,这不就是朝中的主和派出招了吗?”
陆游脸色铁青,复又惨白,只是死死盯着刘淮,抿嘴不语。
张白鱼看了看陆游,随后对刘淮拱手说道:“还请大郎君解惑。”
不止几名靖难大军主要将领同时看来,就连姚不平、毕再遇等近卫都向前凑了凑,都想要听听刘大郎有什么见解。
刘淮也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指了指面前高大的建康城说道:“你们要明白,主战派与主和派不仅仅是代表着两种思潮那么简单,而是国家的大政策略。而实施策略的,只能是官员。”
“对于如虞相公这等志向高远之人来说,官职地位只是手段,催动北伐才是目的。”
“而对于宋国的大部分官吏来说,主战主和只是手段,目的却是高官厚禄,是位高权重。”
“之前因为宋金媾和,因此朝政被主和派掌握,他们把持着宰执、尚书、转运使、宣抚使等职位。
现在世事轮转,金人南侵,不得不战。然而他们地位的来源都是主和,在战事只能被罢黜,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而现在我军大胜,金军退兵,宋金双方自然有了再次和议的基础。”刘淮似笑非笑的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既然要主和,他们首先自然是要想办法打压我等能作战之人。”
“如果我猜的不错,现在就有个尚书或者侍郎在城门之后躲着,就等着咱们锐气全失之时,才会将鼓吹带出来。”
石七朗已经将身上的甲胄打磨光亮,并专门选了一件极为华丽的罩袍,听罢刘淮的言语,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的说道:“难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刘淮摇头:“现在正是展示决意的时候,如何能退缩呢?都被拦了两刻钟了,我也是给足他们面子了!”
说着,他对身侧的申龙子使了个眼色。
申龙子拨转马头,缓缓向后退去,来到队尾,对着三十步外的一股商贾扬了扬马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