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给你做的这盏灯好不好看?”
她欢喜点点头,这个时候就会提着琉璃灯满大街溜达,别提多风光了。
对她来说,这盏琉璃灯就如月亮一样,照亮她前行的路。
她会将灯拿给街坊邻居看,非等着人家夸上两句才心满意足离开,再转上一大圈儿之后,灯烛就只剩下微弱一点灯光。
再因为人小不看路,摔了一大跤,琉璃灯罩碎了,灯烛也没能带回家,她怕黑撇嘴坐在路边哭。
父亲找到她将她抱起来,又让人将地上清理了:“阿月不哭。”
姜藏月泪珠直往下掉:“灯碎了。”
“灯碎了不怕。”父亲捏捏她的小圆脸安慰:“碎了的灯爹爹还可以做,亮着的灯在阿月心里,总是能照清楚回家的路。”
“阿月,放心大胆往前走。”
年幼的小团子不再哭了,只是哽咽问:“爹爹还会每年都给我做灯吗?”
“做,阿月想要爹爹就年年送你,还怕不怕黑了?”父亲打趣。
小团子破涕为笑:“不怕!”
“好,那咱们一起回家。”父亲将她顶在脖子上,笑呵呵走进光亮里。
后来长安候府出了事,别家院中灯火辉煌,家中的琉璃灯再也没能亮起来,但琉璃灯这些年都在心里,照亮前行的路,她再也没怕过黑。
而后踏入汴京,一条路走到底绝不回头。
有人敲响了东厢房的门,她几乎是即刻回神。
屋外起了风,层云卷起,月色被遮住,雾蒙蒙的光晕像是誊抄佛经宣纸的毛边儿一般。
姜藏月看向来人:“庭小公子?”
庭芜手上捧着东西又放在桌案上,嘿嘿一笑:“姜姑娘。”
“有事?”
“当然有。”他窜到姜藏月面前,把东西罩子挪开,又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这是殿下刚得的琉璃灯,汴京不多见,瞧着好看就给姜姑娘送来了。”
“五公主还想要呢,殿下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她!”
姜藏月垂眸看向眼前这盏精美绝伦的琉璃灯,静了好一会儿。
她已经十年不曾收到琉璃灯了。
“其实我也劝过殿下。”
庭芜咳了一声忍不住腹诽。
姜藏月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说哪有人送姑娘家东西送灯的,谁会喜欢啊......但这送都送了,姜姑娘就当点个亮呗。”
有句古话说了礼轻情意重,姜姑娘想来不会介意。
桌案上的琉璃灯是一盏四尺多高的九瓣莲花灯,一边提的字,一边是重叠绽放的莲花,开得娇艳,像是嫣然欲笑一般。
“姜姑娘?”庭芜纳闷儿见她不说话。
屋内安静下来,轻风拂动,却侵不透少女眉眼。
姜藏月声音轻了很多:“替我谢过殿下。”
庭芜严肃点点头:“我一定会转告殿下,另外还有一件事。”
“太子被关在暗刑司,沈氏定然会有动作,姜姑娘早做准备。”
“尤其小心沈相。”
那老东西可不好对付。
姜藏月垂眼,眉睫如落霜雪:“我知道了。”
“太子不会有机会走出暗刑司。”
......
深夜里,她看着这盏灯似跌进了陈年旧梦,久久找不到出路,人如一盏白瓷,清寂异常。
良久以后,姜藏月将九瓣莲花灯仔细收进了柜中。
后半夜有书信由满初递进安乐殿。
书信内容是江惜霜惯常慵懒的语气:——安妹妹,安嫔出事,安老夫人终究忧心,只怕就这两日功夫。
恭喜了。
......
斜月上窗,残灯半穗。
安乐殿主殿书房内,端坐着个雪色锦袍的青年,他正低眉与己对弈,玉白子晶莹剔透,衬得他指尖莹莹动人。
待再落下一子,黑子被包围杀尽。
庭芜挑帘走了进来:“主子,灯送过去了。”
他拿过锦帕擦了擦手:“嗯。”
见纪晏霄没搭腔,庭芜识趣地闭上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是磨磨叽叽挪到屋外准备关上门。
“庭芜。”纪晏霄开口。
庭芜立即站直了,等着接下来的话。
“安乐殿的蝉捉干净。”纪晏霄继续说:“今夜若再听见吵闹,我便将你挂在树上。”
“捉、捉什么?”闻言,庭芜结结巴巴问。
纪晏霄看了他一眼,嘴角惯常的笑拉平。
“知道了,马上去!”庭芜抱头哀嚎。
主子这是怕吵到姜姑娘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