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电报上的说法,那时候伊恩正好要去参加大学的午餐会。
天空中下着小雨,能见度很差。
在他过马路的时候,左右两边整个同时有一辆马车交错,他躲开了第一辆,滑到在地,不幸没有躲开第二辆,头盖骨被另一辆马车的橡木车轮碾碎了。
肇事的马车逃之夭夭,鲜血被冲的到处都是,首都街头的交通警察匆匆跑过来时,只能通过尸体上整件知道死者是新罗马大学里的助理讲师。
大学立刻就往维也纳的斯坦老宅里,拍了一封讣告,通知了克雷蒙和伯伯,有关伊恩的死讯。
“这种稀里糊涂的死法,倒像是老爹稀里糊涂的人生的写照。”
克雷蒙在心里想。
这个颇有黑色幽默意味的念头,不是从他脑海里凭空冒出来的。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几面,但认识伊恩·斯坦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出奇的一致。
那个人就是一朵天生的奇葩。
作为男爵的儿子,正常的人生轨迹就应该像自己的表哥那样,成为一名骑兵或者炮兵,奋力的结交同僚,巴结上级。
等你做到了营团级别的军官,如果你足够富裕的能够支付的起频繁社交酒会的花销的话,就可以想办法调到皇帝身边的禁卫军去。
禁卫军最大的优点就是容易晋升为将军,等你的军装上别上一颗闪亮的将星,再娶一位侯爵小姐。
bravo!
斯坦这个姓氏就算是彻底在上流社会中站稳了脚跟。
而老爹的脑回路显然和正常人不一样,他没有在军队里对着服兵役的苦哈哈们大呼小叫,也没有和伯伯一样经营家里的产业,反而在去骑兵连报道那天溜去新罗马准备去考大学。
作为一名军事贵族路线的坚定拥护者,老斯坦男爵听到这个消息后,强忍住冲去新罗马城把儿子吊起来抽的冲动。
他安慰自己说,学而优则仕嘛,走知识路线也可以为将来从政做准备。
可浪荡在繁华的帝国首都,克雷蒙的老爹显然有点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勾搭上了正在歌剧院排练《胡桃夹子》的女芭蕾演员。
好吧,他爷爷有咬着牙忍了。
在富裕阶层的主流价值观中,漂亮的邮局打字员,芭蕾舞团的舞姬,和赛马、绘画与沙龙一般无二,都是承担他们主要消遣的消费品。
但问题是,克雷蒙的老爹不仅脑子不太正常,还有一颗情种的心。
他来信告诉家里,“双方的感情就像是一枚磁铁的两极,永远相连在一起”。
自己已经于几月前和对方求婚,现在木已成舟,顺便要求克雷蒙爷爷把好不容易定下的和一位子爵三小姐的亲事退掉。
这就很他妈的非主流了。
克雷蒙爷爷看到信,气的差点脑淤血,觉得这儿子是不打不行了,立刻带着管家,连夜就做火车冲去新罗马。
他下定决心要让克雷蒙的老爹好好见识见识是什么狗屁的磁铁坚固,还是一位老派骑兵的马鞭厉害。
结果到了新罗马,老爷子才发现年轻人的感情就像是夏日里的天气那样不靠谱,这才偷偷结婚了几个月,海誓山盟的磁铁两极不用马鞭抽,就已经各奔东西。
不过,这段时间内芭蕾舞演员生了一个孩子,她估计是觉得带着拖油瓶不好继续勾搭帅哥,就把儿子留给了老爹。
那个孩子就是克雷蒙。
“能把一手好牌打到这个地步,也是让人佩服啊,老爹。”
也不怪克雷蒙的爷爷不喜欢他的父亲。
不愿从军,学术不顺,还死活不愿转去做文官。这么多年厮混下来也不过是个助理讲师,连正式的教职都没有评上,这样的荒废人生怎能不让人火大呢?
克雷蒙对着画框里那个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男人,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表情。
最后只是苦笑了一下。
在爷爷眼中,伊恩是个不成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