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知道内情的,啧啧摇头,一副不忍之态,说道:“可惜了,可惜了,瞧这孙伯符英武明秀,端得是个人物,只可惜,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咱家主人,待会儿在席上怕是要受辱,弄不好,还会被暴打一顿,扔出宅外,纵他天大的名声,今夜过后,也得被人在背后指点耻笑。”
听闻此言,便有人问道:“噢?此话怎讲?”然而那些个知道内情的人却不肯说了,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息。
宴席摆在了张峰家前宅的侧堂里,从大门口走到,也走了好长一会儿,到了堂外,领路的大奴叫孙策等人在外静等,他入内通报,不多时,出来说道:“家主请校尉登堂。”
孙策带着众人脱去鞋履,略整衣冠,按剑昂首,步入堂内,外边闷热,暮色深沉,一进堂上,灯火通明,清凉扑身。
孙策定睛看去,见这堂屋甚大,颇为深广,两列红色的圆柱撑起了屋顶,柱间相对摆了十个漆桉,每个漆桉旁边都放了一盆冰。
堂内的角角落落以及柱旁桉侧都摆设的有青铜灯具,怕不下数十个,造型各异,或为跪捧灯盏的女子,或为头顶灯盘的鳌龟,灯盏、灯盘里点燃了烛火,烛光彤彤,数十个短裙坦胸的歌舞女乐列在堂下。
堂内最里边,正对着堂门的地方,在诸多桉几的上首正中,坐了一人,年约三旬,相貌堂堂,正是张峰,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丝制禅衣,宽衣博袖,彩线纹绣,极是华丽,禅衣是贵族男子夏季穿的一种袍衣,没有衬里,很轻巧。
眼见孙策步入堂内,张峰也没有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孙屯骑来之甚晚啊!你看,宾客们都到齐了,你才姗姗来到,怎么,可是嫌我家的酒菜不好吃?”
不等孙策回答,周瑜便抢先说道:“张君说笑了,就是因君家的膳食被郡中称美,吾等才不敢早来。”
张峰没有询问周瑜的身份,而是盯着他问道:“为何?”
周瑜解释道:“怕人笑吾等嘴馋。”
“哈哈哈哈”
张峰笑了两声,收了笑声,调换下坐姿,屈起左腿,平放右腿,一手放在桉上,一手放在屈起的膝盖上,舒舒服服地倚靠在给他扇扇子的美婢身上,手指点着孙策,对客人们说道:“孙屯骑的手下真是巧嘴啊!”
诸宾客捧场大笑,张峰随即对孙策摆手说道:“请入座罢。”
坐塌上坐的都有人,只有临堂门,摆在最末的一个桉几后是空着的,孙策也不计较,向堂上诸人揖了一揖,入坐此桉之后。
张峰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道:“卖瓜儿好生能忍,那天在街上,我辱他,他忍了,今晚我用座次辱他,待之以最卑最低之位,他又忍了,嘿嘿,他这般能忍,却叫我不好骤然发作。”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孙策这般能忍,就算张峰想发作也找不到借口。
随即他又想道:“暮色刚去,夜才来临,今夜方长,你能忍得了一回,忍得了两回,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了十回八回,能忍得了一夜!哼哼,我就看你能忍到何时!”
如是想着,张峰有些懒洋洋问道,“堂上的诸位宾客,孙屯骑都认识吗?”
十来个宾客,孙策没一个认识的,于是他如实说道:“策人脉浅薄,不识此间诸位贵人。”
“你也算诚实,那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淳于家的公子,这位是赵公家的从子,这位是去年刚被举为孝廉的孟君,这位是本州别驾从事的爱婿。
。”
一个个名字从张峰嘴中说出,在场的宾客都是大有来头,要么是豪强家子弟,要么官员的亲戚,孙策心中有数,知道张峰把这些人请来,绝不是为了介绍给自己认识,而是想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是怎么张峰家受辱的,然后再通过他们的嘴将这事传遍天下。
若让张峰得逞,那孙策的名声从此就算是全毁了,以后也别再想着什么招募兵马了,恐怕所有士人们都会看不起他了。
张峰请来的这些客人都是和他交好的,由此可以想象出他们的人品,在张峰介绍他们的时候,孙策站起了身,每听张峰介绍一人,就行一个礼,但这些人没一个回礼的,尽显傲慢神色,好一点的颔个首算是见过,不客气的仰头当他是空气。
介绍完宾客后,张峰遥指着孙策身旁的众人,问孙策道:“他们是孙屯骑带来的随从吗?”
孙策答道:“都是某的亲近之人,并非随从。”
然而张峰根本没听进去,说道:“可去别院饮。”
孙策对众人说道:“张君叫你们去别院饮。”众人当然不肯。
张峰奖状便说道:“我观汝等相貌非凡,俱非常人,皆为壮士也,壮士怎能如仆役一般候在堂外?我会叫人在别院设下佳席,汝等可去痛饮。”
蒋壹梗着脖子要说话,凌操知他鲁莽,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叫孙策为难,拽了他一下,抢先笑道:“孙屯骑,主也;我等,仆也,主在堂上,仆怎能远离?张君美意,仆等心领多谢。”
一番话堵住了张峰的嘴,不过张峰自认还懂些兵法,晓得先泄敌人士气的道理,也就没有当即与凌操反驳。
他目视堂外,堂外站了四五个奴仆,其中一个立在陈武等人身边的大奴微微点了点头。他心中大定,笑道:“孙屯骑已到,咱们这就开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