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抹了一把眼睛：“属下这便去遣散侍女。”

扶苏看着侍从离开的背影，眼中慢慢溢出一抹复杂。

他为什么露出烂泥能扶上墙一般的欣慰。

算了，先把那些记忆撸清楚，再想办法离开朝堂。

……

几天后，两道圣旨空降新显王府。

一道是宣布新显王病故于出使半途，皇帝送东西来慰问吊唁的；

一道是宣布王莽品行端正，又是功臣之子，理当沿袭爵位。

这时的扶苏已经撸清了记忆，看清了朝廷里官宦勾结，黑暗腐败的事实。

他并不想入刘氏朝堂，为这样的人效力；

而原身却想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百般纠结与挣扎中，扶苏颤颤巍巍地接了圣旨。

接圣旨时，吊唁新显王的王氏一族人看到扶苏红了眼睛。

他们默。

王莽如此年纪便继任爵位，日后肯定还要入朝。

怎奈当今陛下宠信宦官，宦官又素来与外戚不对付。

等到王莽弱冠拜入朝廷，势必会被宦官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

看王莽这样儿，肯定也是害怕被宦官陷害。

几个封侯的王家人纷纷心疼起来。

“兄长已经不在，巨君便是叔父之子，叔父必定护你长大。”一个男子拍了拍扶苏的肩膀。

“对，巨君不要怕。你若入朝堂，我等必定护你扶摇直上。那帮佞贼，谁敢欺负巨君，叔父第一个不饶他。”

“巨君也不要难过了，日后叔父替你向陛下讨个旨意，直接叫你出任黄门侍郎，如此一来，那些阉人见到你也要下跪行礼。”

“……”“……”

旁边的太监：“……”

也就王家人敢这么骂那群被陛下宠信的宦官们了。

正被王莽记忆扰的头疼欲裂的扶苏慢慢缓过劲儿，听到几位叔父们的对话，默默扶额。

他就是被原身记忆扰的头疼啊。

……

送走王氏族人和宣旨太监后，扶苏慢慢坐下。

就方才那帮原身叔父们的态度来看，他不入仕都是不行了的。

也罢，入仕便入仕吧。

这大汉治世治成这样，实在该改改。

扶苏扶额，注意到四周奢侈的装潢，慢慢想起一些事。

大汉治下的中原，有过盛世。

而现在的百姓，因为边疆连年不断的战争，长长吃不饱饭，甚至流离失所。

扶苏看着这些奢侈的物件儿，越看越不顺眼，找来心腹：“府中所有奢侈名贵的装饰品，拿去换成俭朴的字画。”

心腹：“？？！”

王爷要把最心爱的宝贝换成最俭朴的字画？！

太不对劲了吧！

他转念一想，忽然又觉得很合理。

王爷从前的名声不好，如今沿袭爵位，将来肯定是要入朝为君王效力的。

将心爱的东西拿去成平平无奇的东西，他便会有俭朴之名传出。

而王爷的意思，一定是想他再帮王爷将那些宝贝换粮食分给百姓。

如此一来，所取得的好处……便是有人称赞他仁慈善良——

这不仅可以洗白过去的不好名声，还能在百姓中树立威严，让那些宦官们因为百姓的爱戴，而不敢肆意妄为地动王爷。

王爷果然长大了！

“王爷不愧是王爷呀，属下这便去办！”

心腹喜滋滋地离开。

扶苏：“……”

他为什么又是一脸烂泥能扶上墙的欣慰。

……

心腹办事十分靠谱。

短短三个月，整片长安皆知那位新晋的新显王，在老王爷因公而殉之后，决定痛改前非。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他的事迹——

他遣散了侍女独守清静，为父守孝吊丧；

他把府中的名贵物件换成粮食，让百姓吃上饱饭；

他开始俭朴节约，勤奋好学，甚至拜一位名儒为师；

……

老王爷迫于宦官之威，被迫出使匈奴，以致旧疾复发，病故于半途。

世子在老王爷去后，终于清醒过来，决定好好学习，入仕整治宦官当道的现象。

百姓们如此想着，为这位少年王爷的改变而感动。

宦官听说了这件事，果真如那几位王姓侯爷一般，将人人夸赞的少年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十分忌惮。

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和他背后崛起的王氏一族，不敢肆意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贤名远扬。

王莽的声名传到外面，无数能人投奔于其门下，表示愿意做他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除掉宦官。

扶苏：“？？？”

等等，他嘛时候说他要除掉宦官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宫中便来了一道圣旨，让他去未央宫，皇帝有话要问他。

扶苏只得进宫。

……

彼时已是七月，未央宫守卫森严，将士们穿着铁铠。

扶苏看到这般架势，心头一个哆嗦。

不会是鸿门宴吧。

他悄然压下心头的不安，慢慢登上台阶。

大门之外站着一个人。

扶苏与他对视时，觉得这厮十分眼熟。

他的面上，横竖都写着奸佞二字。

扶苏想了片刻，记起了这人。

是石显，残害忠良的佞臣之首。

难道，他要杀了自己？

“王爷，陛下已经等您多时。”石显看到扶苏瞥过来，皮笑肉不笑地作揖。

“好。”扶苏强装镇定地走进去。

目送扶苏入内，看着他澹然的背影，石显慢慢眯起眼睛。

此子处世不惊，确实是可塑之才。

若是让他成长起来，假以时日，必会……

是他大敌。

扶苏入内，远远地看到了坐在正中央，一袭龙袍的皇帝。

皇帝面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小臣见过陛下。”扶苏叩首行礼。

“许久不见，巨君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变得彬彬有礼了。”皇帝笑着摆手，“起吧。”

扶苏起身入座。

“巨君啊，听坊间传闻，你招揽了无数贤人，是为何意啊？”皇帝命侍女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眯眯开口。

感受到上位者的注视，扶苏举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温声开口：“为我大汉招揽贤人，为陛下效力。”

皇帝颔首，心底开始感慨。

这小子从前心术不正，他爹故去后到变了一番模样。

如今还知道为他招揽贤人，确实不错。

也许，那件事能让他去做……

皇帝眼中露出一抹精光。侍从抹了一把眼睛：“属下这便去遣散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