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三年。
北陈西州。
衙门牢中。
狱卒哼着小曲儿,拎着一只硕大的耗子走到最里面,直接将耗子丢了进去。
耗子已经饿了好几天,闻到那股铁锈味,眼中泛出猩红的颜色。
它顺着味道一路摸索,来到那堆草垛前。
草垛上躺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少年满身是伤,肩胛骨那块穿了两个黑乎乎的大洞。
老鼠知道这是一顿美味的大餐,立刻就扑了上去。
少年忽然睁开眼睛,抓起耗子也不管它一身的毛,直接往嘴里塞去。
听着老鼠吱吱惨叫,外面的狱卒下意识看去。
瞥见少年生吞活剥的模样,他胃中一阵翻腾。
“哟,小杂种还没死呢。”压了压不适,狱卒两手抱胸地挑眉。
擦了擦嘴角的碎毛,顾渝缓缓抬头看向狱卒,又靠回阴暗潮湿的墙角,顺着狱卒的语气阴阳怪气回他——
“没死呢。”
“哼,没死就继续受刑。老爷说了,要拿你祭奠那小娘子。”狱卒哂笑,拍了拍手,
“给他动刑前,先让他游街示众。”
“喏。”
两个跟着他的狱卒立刻上前打开牢门,拖牲口般拽着顾渝的锁链往外面拖去。
顾渝面上始终挂着笑,在路过那狱卒之前,他忽然哑着嗓子开口——
“你会后悔的。”
“后悔?”狱卒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个没人管的小杂种而已,老子能后悔到哪去。”
顾渝没再说话,任由他们把他装在囚车上游街示众。
他戴着厚重的枷锁,面无表情地立在囚车上,接受着围观百姓投过来的白菜叶子和臭鸡蛋。
“这小混混成日祸害良家妇女,还偷人钱财,手脚不干净,就该游街示众,再斩首!”
“是呀,他上回还打伤了我家栓子。可怜我儿,都无法娶媳妇啦。”
“依我看啊,就该这么处置他,祸害西州多年的牲口。”
“……”“……”
不远处茶馆二楼,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扶着窗栏,静静看着囚车上的顾渝。
原来,他的口碑当真如传闻中那般差。
“他几时要被问斩?”少年把玩着手指上的猫眼石戒指。
“大抵是明日。”身后跟着的玄衣侍从作揖回他,“公子,是否需要——”
侍从比了一个手势。
少年把玩戒指的动作一顿。
“死——”他咀嚼着这个字,半晌勾唇一笑,
“人终归要死,却要死在该死的地方。”
侍从会意,转身离开。
一轮游街下来,狱卒押着顾渝准备再给他关进去,外面突然来了个玄衣公子,出了五十两银子要保下顾渝。
知县见钱眼开,得了银子立刻颠儿颠儿下令放人,还笑眯眯地送着顾渝来到外面。
玄衣公子带着顾渝走进茶楼。
看到白衣少年时,顾渝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好似早就料到他会来救他一样。
他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下,润润嗓子后淡淡开口:“给我五颗轰天雷。”
“轰天雷乃官府制造,不可私自携带。”少年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没有回头。
“殿下出行在外,总归有三两件暗器防身。”顾渝又喝了一口茶,仍是语气淡淡。
“你要轰天雷作甚?”少年问。
“杀人。”顾渝放下茶盏。
玄衣侍卫面色一动。
能把杀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他算是个奇葩了。
少年摇着一把玉质折扇转身,打量着顾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