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我看上去难道像个坏人吗？”顾担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去，一只手便将膝盖都软了的羊威给提了起来。

羊威完全不敢反抗，战战兢兢的立在原地，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强如羊楼都顶不住这孩子一巴掌，更不用说他了。

“说吧，他怎么来到这里的，你又是怎么通知的他的，我哪里露出了破绽？”顾担和颜悦色的问道。

“上......上神。”

“不要害怕，如果你再说出一句废话，我就让你变得和他一样！”顾担指了指气息几近于无的四角羊，和善的说道。

他确实没有搞明白自己怎么就暴露了，以至于羊楼想要杀人夺宝，虽然从始至终他也没打算隐藏什么。

阴沟里的老鼠才需要躲躲藏藏，要出山门做好事，当然要光明正大！

羊威咬了咬牙，再不敢耽搁，哭丧着脸说道：“上神化形的太彻底了，这种程度的化形我从未见过。即使是天皇派来的使者，也不会完全变成人的样子，总有些地方显露神族的特征......”

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因为归墟之中的规则，导致神族或妖族不得不向着人的方向去化形，可这又不是心甘情愿，他们打心底里看不上人族。

以至于化形的妖，哪怕是有足够实力变为人形，也会刻意的保留些许本族特征，反正那玄之又玄的大道对这方面的要求并没有严格到必须一模一样。

只要维持住大体的模样，这份“福泽”就能照耀到他们的身上。

变成人的模样，只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形态，而真正的血脉才是他们赖以为生和感受到荣耀与地位的保障。

在这种情况下，顾担这货真价实的人族或许能够骗得了村子里这些孤陋寡闻的妖，可他毕竟是从城里出来的，勉强也能算是见多识广，自然明白这种妖族的潜规则。

他们恨不得刨了颛顼的坟，又怎么可能彻底放下妖族的尊严完全化形成为人族？

所以在见到顾担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笃定这就是一个自己跑出来的人族孩子。

“原来是这样？”顾担微微点头。

并不是他做了什么导致的暴露，正是因为他什么也没做，才会被一眼看穿。

“发现上神之后，我担忧会有潜藏的人族强者袭击村子，不得不利用血脉之力来沟通族人前来查探情况，真的只是为了自保啊！上神饶命！”羊楼巧妙的转换了一下说辞，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顾担看着抖若筛糠的羊楼，又问道：“所谓的城里是什么情况？你的那位族人，实力在城中算什么水平的？”

眼看顾担没有杀妖灭口，羊楼心中稍稍放松了几分，急忙答道：“上神有所不知，归墟内能够不受天灾影响之地少之又少，城池便建立在几乎从未发生过天灾的地域。”

“天皇座下八神将，共有八处城池。我们这一族大部分都居住在白骨圣城，得到白骨圣座的庇护，免受天灾之苦。而那些血脉稀薄，没有前景的普通小妖，就必须出城自谋生路。至于那位族人的实力，放在城中已是上等。”

正是因为明白羊楼的实力，羊威才越发惊惧。

这样一个平日里见到必须俯首帖耳，百般讨好的大人物，竟然被眼前这人一拳就给打死了......他完全无法想象顾担身后究竟是何等大能。

难不成与天皇一样，是自归墟诞生之始就存在于这片土地的人族修士？

总之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这就还是上等？”看了看身边已经完蛋的四角羊，顾担惊奇，“你不是在骗我吧？”

“不敢蒙骗上神！”羊威立刻又是跪了下去，连连叩首。

“他倒是没有说谎。”

道彳经开口说道：“归墟之中的法则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变迁，仅仅是保持自身实力不退已是千难万难。那种莫名其妙的牵引之力，你也感受到了吧？这种情况下想要吸收天地灵气修行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他们只能想办法寻找灵石来吸收——其中可能一大半还会被这片天地给抢走。”

不是他们本来就这么弱，而是在归墟之中，不弱都不行。

缺失了天地灵气的支撑，单纯依靠灵石，又有多少灵石来供养他们呢？

用一个少一个！

归墟之中绝大部分的生灵都是出生即巅峰，随后在这片天地日复一日的压榨下变得越来越弱，最终彻底被天地同化，成为这片天地的一部分。

只有极少数的生灵坐拥洞天福地，勉强抵抗天地同化的同时，还拥有足够的灵石来保证自身修行。

羊威这一族显然算不上什么大妖，更是跟神族差了十万八千里，能养出一个实力不往下退步的，已称得上“强者”，足够在城中立足了。

“那祭礼又是做什么用的？”顾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到了蛇月，又问道。

“回禀上神，每一个日月将要结束的时候，都会有一次浩劫降临。为了抵挡浩劫，城中需要无数血脉来抵挡这片天地的索取，维持城内的安稳。”羊威不敢有半点隐瞒，可谓是知无不言。

归墟很可怕，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应对。

因为它不是单纯在针对谁，而是针对每一位生存在归墟之内的生灵。

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一些妖族多付出一些，自然会有妖族少付出一些......反正天地要的就那么多，死的够了，总有妖不用死。

晚死总比早死强。

所以虽然归墟之中已如此险恶，八神将仍旧庇护与圈养着许多妖族，鼓励他们努力生育、努力培育彼岸花，用“入城”来给已近乎丧失了希望的妖族一些曙光。

只要他们能够提升血脉的强度，就有机会入城，成为统治的一部分，免受天灾之苦。

至于这份曙光有几个妖族能够享有？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如此。”顾担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一种无法言语的愤怒不由自主的升腾而起。

可这分明是妖族内的事情，他是人族，货真价实，完完全全的人族。

这份愤怒，又是从何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