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霍勒斯闻言抬头，蒲柏.莫尔斯正站在几步以外，好奇地端详他。

他用一根指头夹住正读的书页：“看着我，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蒲柏.莫尔斯狐疑的看着他说：“你耍什么把戏？我看到你啊，惠特.霍勒斯。”

惠特.霍勒斯叹道：“蒲柏啊，你是个不详之人，却真是够客气。你看到的是个羸弱的病猫。你几岁了？十六？”

“十九。”

“你才十九岁，我却一辈子无法拥有你这样的体魄。我这双腿虚弱无力，连活着都成问题，骑马还得找温驯听话的，身体才不会遭罪。我的手臂还算有力，但仅限拿取一些书籍，所以永远成不了好战士。如果我生在普通农家，早被扔在路边等死，不然就被卖到科乌那样的奴隶市场。唉，谁知我偏又生在森罗托斯的霍勒斯家，羸弱在信奉战神马蒂尔达.斯潘塞的霍勒斯家族更不受欢迎，他们更尊敬科尔克拉夫.莫尔那样的。你瞧，我爹干了三十年的御前行政官，结果我老哥后来竟把国王给宰了，人生就是这样变幻无常。如今我老姐嫁给了新任国王，而我那暴脾气的外甥呢，有朝一日则会继任王位，只有我空担着家族的名誉，总得尽些心力，你说对吧？但是要怎么做呢？呵，我没有普通人的体魄，好在脑袋好使，凭着它很清楚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它就是我的武器。老哥有他的宝剑，瓦伦丁国王有他的战锤，我则有我的脑袋。不过人若要保持思路清晰锐利，就得多读书，就好像宝剑需要磨刀石一样。”惠特.霍勒斯轻敲书皮，“蒲柏.莫尔斯，这就是为什么我读个不停啰。”

蒲柏.莫尔斯静静地听完这番话。

“那你在读什么？”他问。

“跟飞龙有关的东西。”惠特.霍勒斯告诉他。

“读这有什么用？飞龙早就灭绝了。”蒲柏.莫尔斯语气里带着少年独有的确信。

“人们是这样说的没错，”惠特.霍勒斯答道，“很可惜，不是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经常梦想哪天有自己的飞龙哪。”

“真的吗？”蒲柏.莫尔斯嗯难以置信地说。

或许他认为惠特.霍勒斯在寻他开心吧。

“当然是真的了，只要能骑在龙背，即便是身体羸弱的小男孩也可以睥睨全世界。”惠特.霍勒斯推开熊皮，站起身来，“以前我常躲在纳古堡深处的地道，燃起火堆，望着熊熊烈焰，一望就是半天，一边幻想那是飞龙喷出的烈焰。有时候我会幻想老爸被火烧死，有时侯则是我老姐。”

蒲柏.莫尔斯一脸既害怕又惊奇的表情，惠特.霍勒斯看了哈哈大笑。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也有过这样的梦吧。”

“我才没有，”蒲柏.莫尔斯害怕地说，“我不会……”

“没有？从来没有？”惠特.霍勒斯抬起一边眉毛，“那想必你伯父一家待你不薄？想必芬克夫人也对你关爱有加啰？还有你那堂哥哈代，向来跟你很亲是吧？为什么不呢？他得到尔约新帕后，却连成为他封臣的机会也不给你。至于你伯父尔约新帕公爵夫人嘛……他一定也有正当理由，才会把你送去当长城守卫者……”

“不要再说了，”扑鼻.莫尔斯脸色阴沉地怒道，“加入守卫者是神圣的使命！”

惠特.霍勒斯笑笑：

“聪明如你，怎么相信这样的鬼话？守卫者部队是个专收全国各地人渣败类的垃圾场，我瞧见了你看得文.凯尔文和他手下那两小子的神色，他们就是你的新弟兄，蒲柏.莫尔斯，你可还喜欢？一脸死相的农奴、老赖、盗猎者、牲畜、小偷，还有像你这样被按不详名号的孤儿通通都发配到长城来，负责防范你奶妈小时候告诉你的各种精灵鬼怪。往好的方面想嘛，根本就没有什么精灵鬼怪；可往坏处想呢，那地方冷得连传宗接代都没办法。不过既然原本就不准你离开，我看也没什么关系。”

“不要说了！”蒲柏.莫尔斯尖叫着前跨一步，双手握拳，眼看就要掉下泪来。

惠特.霍勒斯突然很荒谬地有股罪恶感，他也朝前走了一步，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或是声道歉。

那只狼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他自始自终没有瞧见。

前一刻他正朝蒲柏.莫尔斯走去，下一刻已被迎面扑倒在坚石地，手中的书飞出老远。

他被撞得喘不过气来，满嘴都是泥土血污和枯枝腐叶。

等他挣扎着想起身，背部却又剧烈地痉挛，一定是摔倒的时候扭了。

他气恼地咬紧牙根，勾着一节树根，勉强坐住。

“帮帮我吧。”他朝蒲柏.莫尔斯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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