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怒道:
“尔等二十余人,皆为朽木不成?竟无一人敢出声?”
“这段时日,我教你们识的字已经上百,加上以往你们认识的,至少已识字三五百,难道你们就对字意没一点认知?”
“‘氵’‘廌’你们大可说不识。”
“但‘去’字呢?”
“尔等将来是要为官为吏的,如此羞赧如何能成事?又如何能处理好地方政事、治理一方,辅佐陛下?”
在令史枯劈头盖脸一阵怒骂之后,一名皮肤黝黑,五官方正,浓眉大眼的精壮青年涨红着脸出列道:
“令史的话太伤人了。”
“史子阆虽学识浅薄,但也愿意回答一下。”
“氵:水也。”
“廌:一种禽兽,具体不知道。”
“去:违、离也!”
“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就算是凶猛的禽兽犯了事,也要被驱离,不过有时做官要像水一样,要学会变通,不能一味蛮干。”
令史枯满意的点点头。
赞许道:
“说的不错,其他人有不同看法吗?”
有了这位史子打头阵,其他史子也纷纷出列,说出了自己对这三字的看法,并对灋字做了解读,虽然很多解释都很牵强附会,但令史枯都一一表示了肯定。
见室内讨论气氛越发活跃,秦落衡也高看了令史枯几眼。
这是一位好老师。
寓教于乐。
他是故意用激将的方法,激起这群十七八岁少年的斗志,为的就是让他们放开束缚、直抒胸臆,更好的进入学习状态。
他作为令史,自然知道灋的真义,也知道这些史子说的都牛头不对马嘴,他甚至也清楚,让这些识字不多的史子解释这三字,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但他要的就是众人开口。
所以无论他们作何解释,他都表示了赞许。
这份心性非常人能比。
随着时间推移,室内其他学子都陆续出列。
场中仅剩一人未发表观点。
即秦落衡。
一时。
场中所有人都看向了秦落衡。
不过看到秦落衡这陌生面容时,其他史子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他们之前在学室没有见过秦落衡。
秦落衡起身行礼道:
“新入室史子秦落衡见过令史。”
“见过各位兄长。”
“‘灋’这三个部首,史子有不同看法。”
“‘氵’:凖(zhun)也,应为法平如水之意。”
“‘廌’是上古神话中能分辨善恶的独角神兽獬豸,传说它发现人有罪,就会用自己的独角去戳他,这里应代指官吏。”
“去:去除。”
“史子看来,‘灋’的解释应为:解廌兽也,似牛,一角,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者。”
“直译即为:疑犯中若有伤害了正直的人,作为官吏应当刚正不阿的审判,找出真正的罪犯,然后将其除灭。”
“这就是法!!!”
令史枯抚须,欣慰的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他开口道:
“你的解释对但不全对。”
“氵除了你说的法平如水,还有另一种意思,水自上而下流动,这就是告诉你们,法是由上向下的。”
“尔等今后为秦吏,都将身为执法者。”
“你们为上游,黔首为下游,你们的判罚,将直接决定黔首未来的命运,尔等若判罚不公、不正、不直,那‘灋’即变成了‘罰(fa)’,若是出现大量不法,那灋也就成了‘伐’!”
说完。
令史枯就又在木板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罰’和‘伐’!
令史枯沉声道:“天下未来安定皆系于尔等之身,若是你们不法,那灋也就成了罰或伐,尔等今后为官为吏,任何判罚都需三思而行,切莫枉法不直。”
众人心神一凝,端正姿态,齐声作揖道:
“史子受教了!”
“灋字可都记在了心上?”
“请令史放心,尔等定将灋字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令史枯满意的点点头。
“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