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个时辰之前,自己还是二十一世纪五讲四美好青年,这时就成了连杀两人的杀人犯,搁谁身上也得缓一缓。
刀终于拿不稳了,右手一松,钢刀连同死尸倒地,发出“嘭”的一声。
“好,好,好,辅明你很好!不失赤子之心!”
李柘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处,谭文。
谭文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红脸宽额,络腮胡子,头发已经有了斑白,身穿山文甲,可能时日已久,有些斑驳不堪。
一身气势不容逼近,透露出杀人盈野、身经百战的铁血气息,在一侧的烛光照映下,更显威严。
“辅明,你且宽心,谭诣虽是吾家兄弟,却试图刺杀于我,叛投满清。你临阵灭亲,心有大义,做的很好!”
山文甲红脸汉子站起身来,不顾满地血迹,走到李柘身边,伸手拍了拍肩膀,口中都是赞许之意。
“哼,不见得吧,身为亲卫营将、一等心腹,却弑杀自家恩主,忠诚怕是有问题!”
谭弘撇了撇嘴,义愤填膺,黄脸在烛光下更是阴沉,颇为不善。
谭文伸手止住谭弘:
“吾等起兵,奋战十几载,不就是为了大明!辅明不拘小节,心有大义,对大明忠贞不二,当赏!”
“谭诣这狗东西,怪不得这三天来攻城,软绵绵地跟棉花一样,原来是想置我于死地,以此投降满清鞑子。”
“若非辅明深明大义,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就是你我二人了。”
谭弘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
“大哥,我不管,谭诣毕竟是二哥,不会真杀兄弟的。”
“你要赏这厮,拿什么名义?杀主将吗?消息传出,大军不分崩离析才怪!”
李柘一看这话,连忙跪倒在地,一声不吭,心思百转:
“我这是改变了历史了吧,谭文没死,接下来只要攻下重庆,连接川东、川西、川南明军,四川这棋,就算活了。”
“夔东这地方地贫人少、勋贵多,哪一个都比自己大,若是能有名义跳出这坑,大有可为。”
“只是这谭弘,怕是要起幺蛾子,为难于我!”
李柘庆幸刚穿越就让历史轨道有了偏转,又担心接下来的命运,但又没办法,官小位卑、还是临阵反水,不受待见是肯定的,只能听从谭文的发落。
谭文在船舱内转了两圈,拿定主意,伸手止住谭弘的喋喋不休,开口说道:
“功莫大于救主!只是如今大战当前,为防军心动摇,只能压下消息。这功劳先记下,等破了重庆城,一并升赏。”
李柘听了,心里大急,这话说的,哪里是大功啊,分明是个把柄。
这要是公布出去,在重庆前线还怎么混?有心人谣传之下,名声不就坏了吗?
“谭帅,末将不敢居功,这都是谭帅运筹帷幄,慧眼辨忠奸,浑身正气,一番言语羞得仁寿侯幡然醒悟。”
“不料冯景明是个乱臣贼子,执迷不悟,竟然害死了仁寿侯!末将听命平叛,有何功劳?愿作先登,天明一举破城!”
谭文、谭弘盯着李柘看了好半天,对视一眼,仿佛在说“这人挺识相”,点点头:
“既如此,现在就有一桩大功劳与你,只是有些危险,不知辅明敢不敢接?”
“帅令之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李柘不敢有丝毫犹豫,大声回答,斩钉截铁。
“好!”
谭文抚掌大笑。
船舱内刚刚粘稠的空气仿佛扩散开来,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
李柘轻轻舒了一口气,望着眼前的两具尸首,心中默念:
“对不住了,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