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不安稳。
福州李氏祠堂中,一群乡绅聚集在祖宗的雕像下面。
他们不是来讨论麻烦的,而是准备制造麻烦。
杵着拐杖的李老头笑道:“那些灾民中的男人都跑去当兵了,差不多可以让他们滚蛋了。”
李族长皱眉说道:“不好吧,我听说魏旭是个狠人,如果我们在福州闹事,肯定会被他处理。”
李老头冷笑道:“族长,闹事的不是我们,是村民,常言道,法不责众。那些没了男人依靠的女人孩子能成什么大气候,我们和其他几个族的人商量了,只要把他们全部赶走,我们平分那些开垦出来的地,虽然不能种粮食,但能种桑树呀!”
“你们胆子可是真的大,那些灾民的男人进了军营,你们就不怕他们拿枪打死你们么?”李族长怒了,如果事情真发展成这样,他可没脸下去见老祖宗。
“戚继光治军严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事情,就算发生了,找的也是那群村民。”
“村民就不是人么?”
李老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冷笑道:“族长,你现在把他们当人了?这些年你一直兼并土地,把越来越多的村民变成佃农。现在提仁义道德了?”
“你……”李族长咬牙握拳,他的确是只在乎他自己,但这种事情风险太大,他不愿意冒险。
“族长,我们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害怕冒险对不对?”李老头起身走到祖宗牌位面前说道:“这上面供着的人可没一个是软蛋,那些年朝廷不管我们,如果不是冒险出海,和倭寇做生意,我们这一脉能活下来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时候怂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见李族长动摇了,李老头微笑道:“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盘,大不了给那些灾民一点钱摆平就是了,这点小钱我们还是有的。别忘了,这三个县的县令可都是我们这几大族走出来的。只要不让魏旭知道就行了!”
“好!”
次日,在他们的鼓动下,很多村民带着木棍冲到了灾民区,他们见人就打,把还没建造好的土胚房全部推倒,县令就站在远方和那些族长族老们喝茶看着这一切发生。
暴动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有两个小孩,四个老人,两个孕妇被打死了、
尸体被县令当场处理,魏旭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六月七日,知府衙……不对,应该说是布政使衙门前的冤鼓被人敲响,魏旭穿好官服之后,戴上了官帽,他大步走到衙门,惊堂木落下,“堂下何人?状告何人?”
“小女子胡青云,状告李,魏,刘,孙四个宗族里的人打杀我们这些灾民,推倒我们的房子,把我们赶出来。同时状告顺德,琼安,通海三个县的县令包庇真凶,助纣为虐。”
“全赶出来了么?死人了么?”魏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死了好几个人,他们还在赶人,但我们数量太多,他们一时半会赶不走那么多人。”
“我知道了,下去吧。到时候本官自然会给你们伸冤。”
女孩跪着向前走,“大人,难道你也要对我们的惨状置若罔闻么?就因为我们是外地人,我们不属于福建,就能任由他们打杀么?”
“当然不是!只是时机未到!”魏旭放下茶杯,命人把她送下去休息,站在一旁的柳如云立刻靠近。
“大人,难道我们真的不管么?我们招的兵可都是难民出身。”
“你长过痘痘么?”魏旭依旧面无表情,他需要等一个好时机。
“长过!”
“这痘没长熟的时候,什么都挤不出来,还会成块,一摸就疼,一摸就难受。必须要让他慢慢长大之后再干掉它!”
柳如云震惊的瞪大眼睛说道:“大人,你要灭族?这可不能灭族呀,这福建的宗族关系藕断丝连,很有可能牵扯到大官。”
“我哪有那么残忍?”魏旭冷笑道:“福建,谁最大?”
“当然是大人最大!”
“那不就得了。”魏旭冷笑道:“不给这些个宗族一个下马威,他们是不知道厉害,浸猪笼,点天灯,杀人,这些个宗族可不是个好东西。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法,制造了不知多少冤案,朝廷,我们发布下去的政令到了地方,说行不通就行不通。玛德!”
“民不举官不究!”
“他们都是一伙的,谁举?”魏旭白了他一眼,“大明高于一切,大明的法律就是天,没有法就没有天。如果宗族能挑衅法律,还要法律干什么?法律还能保护普通人的利益么?”
柳如云想了半天,后问道:“大人,您是看上他们的地了吧?”
“咳咳!”魏旭低声说道:“记住,日后少说实话,没逼数的人,你说真话会挨打。有逼数的人知道该怎么做,你随便旁敲侧击一下别人就能明白。说真话容易挨打。”
“知道了,大人!”柳如云皱眉说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你所言,灭宗族是一项大罪,肯定有很多人干我。我就算有王命旗牌,到万岁爷那里也不好解释,但是,如果这些宗族的人激起兵变呢?”魏旭狞笑道:“兵变,可比民反严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