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大日初升，映照天边云彩一片金黄灿烂。

道门最古老支脉之一，楼观道内。

高崖之上，树冠如盖，树叶飘落，崖下云海飘涌，缥缈似幻。

楼观道内当代掌教玄轨子，和门内长老素月，坐在一棵千年古槐下缓缓对弈。

玉石棋盘上，落棋如星。

“素月长老，明日开始门下弟子陆续下山清除妖氛，你门下弟子玉微，可挑选好着手的地方？”

玄轨子一身掌教紫色道袍，袍上绣有星罗万象，仿佛将整座星空披在身上，注目凝视久了，如直仰夜空，顿生渺小之感，高深莫测。

他白发如雪，色如童子，相貌平凡苍老，目光睿智沧桑，脸上挂着和煦笑意，在棋局上下了一枚棋子，问道。

天庭消失已有近五百年，五百年对不老的仙神来讲，不过一次闭关修炼的时间，但对凡世已足以发生沧海桑田的变化。

失去天庭的巡察与震慑，数百年来作恶的妖魔不断激增，遍布世间各处。

过去数百年，地上的一些古老修炼道统，都在追寻天庭消失之谜，但探究了数百年，除了确认天庭和那么多仙神的的确确已诡异消失外，没有找到一点真相。

数百年的演变，凡尘间的问题已愈发严重，妖氛四起，扰乱人间，为祸天下。

此事迫在眉睫，几大古老道统不敢妄谈组建一个天庭，补上缺失。

但已决意针对山下的情况做些什么，比如替缺失的‘天’，暂行天道，攘凶除妖，治理人间。

他们楼观道和其他几大道统，组成暂时的道庭，先后陆续派遣弟子下山斩妖除魔，清除天下妖氛。

“劳烦掌教惦记，我那弟子玉微决定回上山前的故乡之地一看。”

气质飘然出尘，眉宇间又带着一丝严肃古板，中年女冠模样的素月长老，微微蹙眉，落眼于棋局，随口回道。

“听闻你弟子玉微在上山前，曾和一凡尘之人有过婚约。”

一边下棋一边闲聊，掌教玄轨子想起什么道。

“她所降生之家和一商贾之家交好，幸好贫道早早发现了她，如果晚去两年，她现在可能已嫁做人妇，相夫教子。”

棋局不大明朗，素月不知在为棋局，又或为那种可能而皱起了眉头。

“一株仙珍险些毁于红尘烂泥中。”

尽管她们道家修炼和体悟大道时，要求静寂无为，忘其形骸，但并非要抛弃形骸。

倘若一位降生凡间的前世女仙，被一个凡俗间的商贾之子娶回家里，纯阴之身被破，相夫教子，整日围着丈夫和孩子转，修道灵气被消磨，纵然后续被她带上山修炼，也像一件原本无暇玉器多了一块瑕疵，实在不美。

“说起来，贫道未曾谢你，为门内度回一位前世真仙。”

玄轨子面上流露一丝笑容，道。

“此次世间诸多道统派遣下山‘替天行道’的弟子中，或许你的弟子玉微能成为我道门年轻一辈弟子里清理天下妖邪最多，最有功于苍生的几个人之一。”

当世几大修炼道统为首开山门一齐派弟子下山斩妖除魔，此乃从未有过之事，年轻一辈弟子都已暗暗存了比较的心思，要比出一个神通手段的高低。

而比较的方式，自然通过谁斩除的祸乱人间的妖魔更多！

“掌教客气。”

听到自家掌教夸奖自家弟子，素月长老脸上没有表露任何喜色，声音略带肃然的回道。

“我那弟子玉微才上山几年，此次初次下山，不敢妄谈如何，只是尽可能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而已。”

“素月长老谦虚了，下棋。”

玄轨子抚须轻笑。

……

午后，太阳西移。

南淮城，城东无人的一片葱绿山岭。

沈湛一身青袍清俊出尘，迎风而立衣袂飘飘，站在一处半山腰，凝望远处起伏山峰，回想着昨日青瑶所说的话。

“修炼一途，先要筑基，然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直至结成金丹。”

人结成金丹，便可成仙。

“近仙……”

他低声呢喃。

按照狐妖红云所说，陈怜雪已近仙，是否证明她离结成金丹已经不远？

“才修炼几年就已跨越这么多境界，快修炼成仙，不愧为女仙转世。”

沈湛眼中流露一丝复杂，有些感叹。

炼精化气，可称为一个修炼的大阶段，亦可分成两个境界——炼精和化气，其他阶段亦是如此。

陈怜雪可以说短短几年跨越了常人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未必能修炼完成的六七个境界，离成仙只差一步，实在叫人震撼。

昔日算作一起长大，曾经有过婚约的两个人，一个已经近仙，一个还未踏上修炼之途。

不过，沈湛并不急躁，修炼之事是一件十分私人的事情，胜过别人也不能为自己修为增添半点，而且也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