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赶紧让儿子道谢:“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多谢正昂公的提携之恩!”
“多谢太守……”
未待爨达说完,正昂公就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然后看着卫弘说道:“既然雍闿叛军暂时退下了,滇池城经受战乱久矣,老夫带人先理清城池周围的杂务要紧。至于防守兵事,既然朝廷的宁远将军来了,老夫就全权交给他了!”
爨达心领神会,对卫弘抱拳道:“宁远将军若有吩咐,卑职万死不辞!”
……
……
夜色慢慢地黑下来……
防止生出动乱,滇池军民及爨达所率的两千私曲驻扎在城内,而汉军则是看押着数千雍军降卒驻扎在原先的雍氏营寨。
自?习离开了,卫弘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与正昂公唠唠家常。
很快,卫弘心中的焦躁不安就被这老头捕捉到了,站起来打发着他离去,说将雍闿叛军彻底剿灭后,再和他在滇池城内彻夜长聊也不迟。
于是,卫弘只得悻悻离去。
回到征南先锋军阵营的时候,句扶、朱安、韩能三人早早等候在此。
韩能率先说道:“卫将军,雍氏叛军溃逃后,大多逃向了谷昌城方向,末将已经派人在那里盯着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回来禀报!”
卫弘点点头,对雍氏叛军逃奔谷昌并不意外,毕竟谷昌乃是雍氏进军的枢纽。
但现在就是不好判断雍氏私曲的下一步动向。
究竟是召回进攻永昌郡方向的兵马,继续反攻滇池城,还是返回其老巢味县呢?
卫弘不得而知,只能多派出人手,去探听消息了。
朱安则是上前来禀报俘虏及汉军伤亡情况:“卫将军,今日一战,我军斩首三千六百余级,生俘六千余人。我军虽然人人挂彩,伤势轻重不一,但亡命的士卒仅仅只有六百多人。”
“我方亡命六百多人?”
听见卫弘咬重了这个数字,朱安从他的神情上已经看出来了不善的意味,心中十分不解。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年头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
兵书有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征南先锋军能斩首三千六百余级,生俘六千余人,这样的战绩已经够朱安吹一辈子的了!
要知道彼时的雍闿坐拥两万大军,还有三四万的奴隶,而他们就只有三千人!
能打赢已经是先帝在天之灵万分保佑了,能创下如此战绩,这大概得是大汉四百多年来的帝王将相全得保佑的大胜!
但怎么在卫将军的眼中,貌似死一个人都不应该呢?
突然,朱安想到了一件事,突然寒毛倒立了起来。
朱安心中猜测,难道卫将军是打算效彷项羽,将那些雍氏降卒全部坑杀,以此祭奠六百多位弟兄的在天之灵?
“将这六百多位的同袍尸体收敛起来,以棺椁封存,待南中叛乱平定后,我亲自护送他们回到蜀地的家乡……”
朱安隐隐看到了卫将军眼角的泪光,这才赶紧打消了心中那荒唐的念头。
他认识卫将军这么长的时间了,除了两军厮杀之时,卫将军从来就不是嗜杀之人。
“至于那些降卒……”
旋即,卫弘就谈到了这个问题:“问清楚他们,若是愿意归顺汉家朝廷,便交由益州郡府安置,若是不愿意的,给两日口粮遣散吧……”
句扶闻言,连忙劝阻道:“卫将军不可!”
今日与雍氏叛军死战,句扶就亲眼见识到了这些人的悍不畏死,若是放他们离去再回到雍闿麾下的时候,岂不等同于放虎归山?!
卫弘了解句扶心中的顾虑,还未等到他开口,卫弘就率先开口问道:“句司马,你可知道那些雍氏私曲为何能为雍闿死战吗?”
这倒是把雍闿难住了,他不是南中人,只知道青羌蛮夷野蛮粗鲁,却不明白雍氏在他们的心中为何有那么大的名望。
能在汉军突袭的数次危境中,仅仅雍闿屡次振臂一呼,那些雍氏私曲就能再次复为慨然赴死的虎狼之卒!
句扶对卫弘抱拳道:“还请卫将军为末将解惑……”
“因为曾经有一位极其贪财的汉家官吏治理味县一带,横征暴敛,最终被雍闿所杀,但彼时的益州郡太守董和不仅没有降罪给雍闿,还举荐他为益州郡将军。”
“因为,无论是汉家朝廷,还是益州郡本土的青羌黎庶,都觉得雍闿杀的对。民心所向,法理倾待,故而雍闿能凭借杀贪官污吏一事换取民心,从而要挟朝廷!”
卫弘的目光扫视着蹲在营寨墙角的雍氏降卒,对身边的几位将校语重心长地说道:“在他们看来,自己不是煌煌天汉的子民,而是雍氏自苛汉暴政救下的亡魂!”
“他们和他们的亲人都依附雍氏而生,将汉家朝廷视为炼狱阎殿,把汉家的官吏将士当作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他们雍氏刻意的渲染中被劝服接受一个观点,那就是……”
“唯独跟着雍氏拼命,才能让自己和亲人活命!”
闻言,句扶、朱安和韩能等皆有所意动,原来这才是他们拼死也要与汉军一搏的原因所在。
卫弘收回目光,从身旁几人的悲悯叹息中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苛政勐于虎,故而南中百姓顺应雍氏而拂逆天汉。
那么卫弘当前所要做的,就是用汉家最锋利的刀,噼开雍氏的那张光鲜的人皮,好让南中百姓所知晓……
雍氏,才是那只南中之恶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