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刘禅主动将话题引到了张裔的身上:“朕听闻冶金治所是大汉的重要府衙,君嗣公迁蜀郡太守后,事务繁忙,势必不能身兼两任,朕有意提拔一位新司金中郎将,君嗣公觉得如何?”
张裔面色一滞,没有想到天子刘禅居然等在此处,难怪会因为自己在临邛之战的尺寸之功大加封赏,原来是另有所图。
张裔隐而不发,试探性地向刘禅问道:“陛下想要举荐何人?”
刘禅笑了笑:“这人君嗣公也是认识的,与你共事多年,正是冶金治所的金仓功曹吴壬。”
“吴壬?”
张裔流露出来轻蔑的一笑,这吴壬他自然是认识的,虽然共事多年,却没见过几次面。
因为吴壬本就是在冶金治所挂职的金仓功曹,正是被张裔视为“囊虫”而在近日被冶金治所改革扫出大门的人选。
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说情说到了陛下御前,还要堂而皇之的讨要司金中郎将一职。
但想到了原因,张裔也就不奇怪了。
因为吴壬乃是都亭侯吴懿的族弟,也是大汉皇太后的族弟。
但与骁勇善战的吴懿、吴班和贤明通达的吴太后相比,这位冶金治所的金仓功曹吴壬就平庸的多,没有半点真才实干,天天想的事就是从冶金治所走私一批铁料流入黑市,牟取暴利。
这种在史册上籍籍无名的蠢材,在当下时代却能凭借家世背景而跃居高位,当真是可悲可叹啊!
但张裔深知,冶金治所干系到大汉存亡,自己又受了先帝和丞相两人的重托,万不能在这件事犯湖涂,将冶金治所托付非人!
于是张裔站起来对刘禅义正严辞的说道:“非臣贪恋权柄,只是这吴壬乃庸人尔!若是提拔他为司金中郎将,大汉的军队武备必败坏也!若陛下执意如此,那臣只能辞官了!”
刘禅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提拔一位外戚中的长辈,竟遭到了张裔反应如此之大的拒绝,心中愤慨之余,也不由得对自己的想法进行了反思。
片刻之后,刘禅主动笑道:“君嗣公何出此言啊,朕只不过偶有所思,担心君嗣公操劳过度罢了。既然吴壬不堪一用,朕就不提此事了!”
如是而言,张裔面色缓和了半分,对刘禅拱了拱手道:“臣御前失仪,还请陛下降罪!”
刘禅却很明事理的宽解张裔道:“此乃忠贞之臣的良善之言,朕何能因此而怪罪君嗣公呢!”
张裔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对刘禅嘱咐道:“臣受先帝与陛下两代皇恩,有些话不得不说。陛下年幼,尚未及冠,可雄才大略如前汉武帝,亦是年齿二十有二才得以亲政。陛下这般年纪,对于朝堂政事难免思虑不周,太后识得大体,丞相足智多谋,陛下应常常询问太后和丞相的见解。”
言毕,张裔朝着刘禅长揖一拜:“臣僭越了,不过所言发自肺腑,还请陛下多多思量!”
刘禅刚想伸出手扶住张裔,可最终还是停住了,整个人的身形也懈怠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朕会好好想想,朕累了,君嗣公请回吧。”
张裔看着身影落寞的刘禅,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是说重了,伤到了这位新天子初登帝位的信心。
权衡了片刻,张裔还是没有解释,对这刘禅的背影请辞道:“陛下,臣告退了!”
刘禅没有回话,显然是非常介意先前张裔的一番话。
张裔见状,颇为无奈,只能等天子自己想通了,于是带着卫弘退出了大殿。
出了殿门,扑面而来一阵夏日灼热的气浪,让从大殿出来的张裔皱起了眉。
跟在张裔身后的卫弘突然开口说道:“宫内的风有点大啊……”
张裔猜测他是另有所指,走进宫墙下的甬道,见四下无人才小声说道:“哎,陛下还是太年幼了,心智手段太稚嫩了,卫弘,你莫要将之前答应你出兵一事当真了!”
卫弘对此十分坦然,话锋一转将之前藏起的半句话说了出来:“今日宫内风大,内殿中却寒气逼人,正值蜀中炎热湿闷的时令,内殿冷热交汇之际,陛下若贪凉,恐生风寒也!”
张裔顿住脚步,这一次出奇的没有训斥卫弘胡言乱语,而是回头望着皇宫内殿的方向,语气无奈的说道:“先帝驾崩之后,陛下便失了约束,多些苦难磨砺心性,总归是好的……”
卫弘道:“我没有叔父你想的那么远,就是担心万一陛下染了风寒,明日的大朝议,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