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低头看着近来的公文,得自相府的授意,三日后便要举大朝议,一些事务需要尚书台这边提前决断。
李丰坐在李严的下位,年已及冠。
在诸葛亮主政益州期间,察举制一度停滞,以各郡县长官举荐宫府吏为主要途径。
可看破了诸葛亮这一套心计的李严,岂会让自家儿子俯首钻进那门路狭窄难行的途径中去。
李严如今入主尚书台,对自己的儿子李丰也有安排。
让他前去自己之前主政的犍为、江州一带为官,慢慢升迁,才不至于让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现在让他在自己面前做些辅佐的事情,是一种磨练,也是一种补偿吧。
权当前些年自己醉心于政务对他有所亏待的弥补吧。
忽然,李严神情一滞,扫了自己手中的公文一眼,流露出一阵惊奇转换到赞许的神情后,喃喃念叨了两遍某人的名字:“卫弘卫弘”
李严下方书写公文的李丰,手中一个不稳,竟然将毛笔掉落到了公文上。
李严皱起眉头,虽然他爱护嫡长子,却不会溺爱。
他自郡吏起家,深知那些积藏几世几代的世家大族,却也会因为儿孙的不孝而断送祖辈们的辛勤努力。
于是李严厉声训斥道:“为父告诫你多少次了,一举一动皆要稳重一些。日后你去了地方为官,若是被那些胥吏瞧见了连笔都拿不稳,他们就不会对你有所敬畏,让他们做事的时候也会阳奉阴违!”
李丰心性确实不佳,李严还未注意到他近来几日的不对劲,他便自己全给抖露了出来。
李丰深知自家父亲心深似海,又念叨了卫弘的名字,是有意敲打他。
他自从在皇城见到了妹妹百里兰以后,近日来心绪不宁,本着爱护妹妹的心思,刻意派人查了一下卫弘的家世背景。
眼瞧着父亲突然提起卫弘的名字,李丰吓得一哆嗦之后,连忙道:“父亲,非是儿子知情不报,只是事出有因,本想查明一切后再禀明父亲的。”
李严抬起头,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眯起眼睛盯着李丰径直吩咐道:“你自己坦白吧。”
李丰向前跪在了李严的面前,齐手恭揖道:“前几日,我似乎是在皇城内,瞧见了兰儿妹妹”
“哦?”
平常不苟言笑的李严,此时此刻竟然有所动容,他看着诚惶诚恐的李丰,眼神中却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旧事。
李严的语气仍旧是无比平淡,仿佛是在问一件不相关的事情:“她,过得怎么样?”
李丰点了点头回道:“兰妹如今在皇城内开了一家糕点坊市,生意尚可,咱们家乔迁之宴上用的糕点便是来自兰妹的糕点坊市,只是”
瞧着李丰面露犹豫,说话又是吞吞吐吐,李严呵斥道:“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李丰这才如实相告:“只是,兰妹似乎是嫁人了,对方正是近来平定汉嘉黄元之乱的临邛曲军候卫弘。”
“哦?竟有此事!”
李严低头看着手中的公文,正是陛下亲自嘱咐的封侯文书,目的就是为了策赏卫弘平定黄元之乱的功劳,进封为关内侯。
李严低头沉吟,目光扫视手中这篇封侯公文良久,不知在心中盘算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