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你也别嫌老夫话多,这几天我也是心有感触,却也无从宣泄。”
张怀生无奈道:“你说你的便是。”
一路返回使馆,再没碰到袭击。
...
东华驻波士顿使馆,用的是一家旧别墅,没什么租界,使馆界之类的东西。
别墅中,灯火通明。
军士们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全员戒备了起来。
张怀生彻夜未眠,在客厅的桌子旁坐下。
他本来还想着同军士们聊聊武术上的一些问题,结果他们在得知了张怀生的身份后,无一人敢同他交谈。
毕竟,他现在还背着个朝廷钦犯的身份,不招人待见也属正常。
张怀生倒也没多少失落的感觉,虽然表面上看着像是同胞,可他们也就表面上像罢了。
这个时代,能懂张怀生的人,也就副人格一个罢了。
真撤了他的通缉,让他回到东华,那里也没什么可值得他怀念的东西了。
张怀生随手翻开桌上一本书,名为:《海国图志》,作者是魏源。
上面还有些许标注,可见裴元侨这段时间来,应当没少翻看此书。
刚看到序言,张怀生便忍不住哂笑一声。
此书序言为:“是书何以作?曰: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
裴元侨看来是受此书影响颇深,也难怪嘴上常挂着:“西学为体,东学为用”的说法。
这时,裴元侨换了身衣服进来。
正好看到张怀生面露哂笑之色,有些疑惑:“瑾瑜何故发笑?”
“没什么。”
张怀生摇了摇头。
裴元侨深深一揖,诚恳道:
“瑾瑜,你于洋务一道较我更为精通,此行,我多次见你对我所说深感不屑,可有教我?”
“真没有。”
张怀生依旧摇头,他觉得裴元侨这种老古董,跟他说了也是白说,平白浪费口水罢了。
裴元侨再作一揖:“瑾瑜,老夫此番是真心求教,西学之道,达者为先,老夫定不会欺你年弱,不肯受教。”
张怀生皱起眉,被他这诚恳的语气稍稍打动了些:“倒不是没有,只是你肯定做不到。”
东华的现状就是这样。
徐徐改良尚可,动作稍大,便会如他父亲那般招来反击。
这一世,尚未被英法联军攻入顺天府的东华,虽然因曾经殖民过马来,资本主义萌芽有所茁壮,但顽固派的实力更为强大。
“瑾瑜,你说便是,但凡有希望,老夫虽九死而无悔!”
张怀生看他言辞恳切,只好道:“于我东华之维新,我目前也没想出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毕竟,我远离东华已久,也不知朝堂之上的情况。”
“你可以研究一下,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改革,看看这场改革,究竟是因为什么失败的,又取得了怎样的成效。”
“奥斯曼与沙俄,与东华现在的状况很像,但沙俄总算是具备一定的工业基础,东华在工业化上的进程上,的确是落后太多了。”
“读史可以知兴替,以史为鉴,远比我信口说两句更能使你有所体会。”
张怀生也不敢贸然提出什么超前理念,对克利福德,他那是信口胡诌,纸上谈兵便是,毫无压力可言。
但对东华则不然。
嘴上再怎样说不是同胞,与我无关,可张怀生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若真不拿东华人当一回事,他也不会接了麦克卡尼的委托,来保护裴元侨。
裴元侨也并非克利福德那样的领袖人物,不过是东华皇帝的一员臣子,而且东华现在,也不是皇帝说了算的。
自上而下的封建改良运动,往往很难彻底。
因为统治阶级或许能出一两个英明人物,意识到革新的重要性,但绝不可能真正主动革自己的命。
“说起来,朝廷到底是怎么被德国使者忽悠动,对英法宣战的?”
张怀生也生出谈性了:“儒家文明的侵略性向来不高。”
“交趾自前明太祖皇帝始,便是我东华固有之领土,收回此地,责无旁贷,又岂能说是侵略?”
裴元侨纠正道:“兰芳岛上也是如此,作为皇家直属之总督府,却被英夷强占了大部分领土,皇室其实早就想收回了。”
交趾,兰芳都生活着大量的东华移民,其中交趾曾经更是东华的一个省份,只是因叛乱而暂时割据,又被法国人强占。
兰芳岛其实指的就是加里曼丹岛,或称婆罗洲。
在这个世界,很早以前就被大顺朝占据了,作为皇家私产,所产香料,橡胶,每年为皇室内库带来了巨量的收入。
皇室想要收回倒也正常,只是之前一直苦于海军落后,不敢与两国争锋。
现在有德奥意吸引火力,大顺皇室会心动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