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宝摩梭着手上二哥给系的蝴蝶结,细细地捻着心思。这孙子是不可能饶了的,翠梅腹中的孩子虽未出生,但毕竟是一条性命,更何况家都被他给掀翻了。
方才二哥过来悄声告诉银宝,翠梅虽然激动伤心,但是和铁骏特地说了,不让太计较这次刘顺子的事儿,银宝若是愿意,替她打骂管教一番也就罢了,毕竟今后在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很是急促,门一开,老铁从门外急匆匆地跑来,连鞋都少穿了一只。一进门就紧张地望着绑在柱子上的刘顺子,揉了揉眼睛,从头到脚地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死,也没致命伤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银宝狐疑地瞧着他。
暗道理,铁骏是铁荣亲亲的三弟,现在遭遇这种事儿,他一个当大哥的跑来,先在乎欺负弟弟的那个恶徒,而不是问问弟媳妇的情况,还有那被压在废墟底下整整一盏茶的功夫,差点就被憋死的小侄子。
难怪翠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说算了算了,原来是有村长护着!
“妹子,前后的事儿,我都清楚了,顺子你们打也打了,关也关了,就放他走吧!”
老铁抹掉这张老脸,窘迫卑微地求着。银宝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低迷的嘴脸。
“铁叔,走不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把翠梅的孩子给害死了,房子也弄塌了,铁骏一家人如今都是水香堂的下隶,我这个副堂主不能白叫。他总得得个报应,积点阴德,不然以后阎王还得专门给他弄个十九层地狱...”
老铁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烟斗,眼神中少有的慌乱,干涸的嘴唇颤巍巍地抖动着,“那你说,怎么个报应法?”
银宝招招手,盯着大哥手里的菜刀,司南眼皮活络,上前就放在银宝身旁的桌子上。女人们按照银宝的吩咐烧开了水,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滚滚的热水就盛上桌来。
老铁看地一愣一愣的,不知银宝要做什么。门口二哥带着刘顺子的两个小弟前来,两人一看这阵仗当场吓地屁滚尿流,哆哆嗦嗦地,银宝问什么说什么。
“你们都是水臭堂的?”银宝瞥了一眼,这两个年轻的男孩,竟然就是村里人口中的六恶霸之二,脸上都还稚气未脱,怎就跟着这混蛋做这么荒唐的事儿!
“回姑奶奶,都是的!”
“那你们江湖的规矩,如果有人犯错,怎么处置?”
两人面面相觑,顿时噤声,杵着地的胳膊哆嗦着,正想玩心眼,银宝怒地一喝,“再不说实话,按照同罪去陪你们大哥!”
“不不不!”两人急忙摆手,“回姑奶奶,依照我们的规矩,要挑断一根脚筋...”
柱子上绑着的刘顺子听到这话,突然就激动起来,慌神了,像一条肉虫子一般扭来扭去,疯狂挣扎。
“我去你妈的,你再给老子乱说,我弄死你!”
“好!”银宝起身拍案,议论纷纷的村民们都噤声朝这边关注着。
“翠梅两口子心善,念上天庇护,不想和你多纠缠,但是你今日出言不逊,我却不得饶你!既然你这么推崇你们水臭堂,那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嘛,谁还不是个江湖人!”
银宝嘴角勾起一丝瘆人的笑。将刀子在热水中过了一遭,司南上前来接过后,走到刘顺脚边,找到位置,熟稔地一滑,一道半公分长的口子,血都没流多少,刘顺子的右腿却已经没劲儿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和刀,再看看不流血的伤口和疼地哇啦哇啦的刘顺子,感慨副堂主真是神了,这都能猜中?她怎么知道这个位置下去,可以割断脚筋,还不出血呢?
顿时更加佩服她。
刘顺子被手下扶着,一瘸一拐地出门去,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银宝一眼,心里深深埋下仇恨的种子。
天快亮了,施工队和诸葛先生已经开始忙碌,想要登记加入水香堂的村民越来越多,很多青壮年也都结群而来。村长和银宝坐在阁楼的桌子旁,捧着两杯热水,许久没说话。
银宝瞥了一眼不对劲的村长,率先开口问道,“铁叔是得了那刘顺子什么好处?”
“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像是那样的人?”
老铁哼哧哼哧地咂着烟嘴,不过并没有点烟,银宝上次说家中有孩子不要吸烟的事儿,他听进去了。
银宝摸着茶杯上大哥亲自描绘的花案,杏眼悄悄地瞥着老铁黑青的脸,想起前几日大哥说的一些话,装作是不经意地问着,“我可听说,那刘顺子家中有一块祖传的金元宝...搁谁身上,都得馋。”
说归说,传这话的人,没一个实实在在地瞧见过那东西,听说这金元宝和晋代的金银相差很大,并未是元宝的形状,而是像个多角的星星,身上还有一些难懂的文字。
老铁朝外面看了看,见任家兄弟守着,周围无人接近,这才松口气,右手摁着心前,不舒服地喘了两口气,压低了声音,烟嗓惊缀地冒出一句话——
“我确实是为了那东西。不过它的价值,远远超过它本身!”
银宝抬眸一瞥,老铁黑瘪干瘦的脸上露出熠熠的神彩,小绿豆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来几句话,银宝侧耳听过,先是双目圆瞪,而后惊愕不已,紧接着秀眉紧蹙,久久不曾舒展开来。
直到铁叔慢慢悠悠,如释重负地起身走到门边儿上,回头朝她饶有意味地望了两眼,咳嗽了两声,提醒她莫要说漏嘴,银宝才倏地回过神来。
两兄弟见老铁哼着小曲儿慢慢地出去,同方才赶来救下那狗腿子时候的急迫全然不同,反倒是银宝眉宇紧蹙,小脸灰白,吓个不轻。
“囡囡,那老头子和你说啥啦?”
大哥的话像是风铃一般在耳边不停回响,叮叮当...叮叮当...但都是虚影,银宝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诸葛先生画的那张图纸。
一百五十尺长,一百尺宽的任家大院...
原来他们研究所之前发现的古墓下,藏着这么深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