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无形的钟声在空气中回荡。
安室透猛地睁开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
咖啡摔落在地,迅速染湿了一片地毯,同时,他的视角左上方缓缓浮现出了两个数字:[44]
那两个数字是闪闪发光的银色,扭曲着勾连在一起,形成一個类似于衔尾蛇的纹路,就算是再厉害的眼力,也很难第一时间辨别它究竟是什么数字。
但是,在看到它的瞬间,安室透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不是因为他的眼力和理解力超脱了人类的范畴,而是因为,这是他第四十四次回到这一天的零点。
也是他第四十四次,回到日向合理死亡的那一天。
十五分钟零四十二秒后,组织的那部手机就会收到一条紧急讯息,通知代号[冰酒]的日向合理窃取组织机密、背叛了组织,要求东京的所有组织成员都通缉阻拦,不计代价地把他击毙。
二十三分零十七秒后,那部手机会再次收到一条紧急讯息,表示危机解除,[冰酒]已确认死亡。
不,现在应该是二十三分零十秒后。
安室透用最短的时间收拾了一下东西:三支糖浆、车钥匙、组织的那部手机,刺激性药物喷雾瓶,以及消音手枪。
日向合理现在的地点,不在任何一个组织的临时落脚点,也不在组织内部,而是在一个废弃空闲、被所有人选择性遗忘的地方:宫野家。
开车赶过去,正常情况下,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
安室透能用十一分钟赶到,这是他一次次急速飙行后、获得的确定时间。
更准确详细一点,就是十一分钟十三秒。
不过,这是最快抵达到宫野家的时间。
如果算上入侵宫野家的时间……
安室透面不改色地急转弯,无视车轮急速摩擦地面的巨大刺耳声,也无视旁边那辆车惊骇地猛踩刹车、远离疯子的举动。
远远看到一片漆黑、没有开灯的宫野家时,他才减慢车速,尽量让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宫野家门口。
日向合理很警觉。
在窃取完情报,对方就陷入了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毫不犹豫跑路的状态。
第五次回到这天的时候,他是飙速停在宫野家的,然后找遍了宫野家、也没找到日向合理的人影,只找到了一扇半打开的窗户和窗户下的半截脚印,最后再次收到了那条代表危机解除的讯息。
安室透下车,轻轻把车门关上,看也没看宫野家紧闭的铁门,直接从外墙翻过去。
敲门、或者从正门翻,同样会收获一个空荡荡的宫野家。
从客厅的正门进也同理,不会多收获一根日向合理的兔子毛。
而且,这个时间点,日向合理不在客厅、不在卧室,更不在宫野明美的房间,而是在卫生间里。
安室透熟练地绕后,又熟练地薅断几缕杂草、绑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往上爬,踩过每一个可以放心落脚的地方,就像是年少时训练、翻越障碍墙一样……翻了几十遍,确实很像警校集训。
他轻巧又无声地落在二楼阳台处,把手清理干净,又潇洒轻巧地越过隔壁房间的正窗、头也不回地抵达卫生间的侧窗。
然后直接推开窗户。
卫生间里没开灯,日向合理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衣物,那身衣服分别在手腕、腰间和脚踝处收紧了一下,是便于行动的衣服。
现在,那件衣服上有血迹,不过是在脖颈前方,从安室透这个角度看不到,需要再等一秒。
听到开窗声,扶着洗手台的日向合理下意识转过头。
月光从窗户开启的缝隙撒进卫生间,把日向合理的脸照亮,那张脸苍白而虚弱,嘴巴几乎淡成一道白痕,说是几乎、是因为上面还沾着一些血迹,衣服的前襟处是颜色更深的血痕。
洗手台的水在哗哗流动,把日向合理吐出来的血冲洗干净。
他们对视。
安室透半蹲在窗户上,直接开门见山:“你暴/露了。”
边说,他边抬起手机。
手机刚好震动了一声,提示收到新讯息,然后按照安室透路上做的设定、直接朗读。
【紧急情况:[冰酒]已叛变。】
在朗读的机械声中,安室透保持着单膝半蹲的动作,也没有四处打量,而是一直和日向合理对视,直接接受对方看过来的眼神。
……这样可以避免出现‘日向合理和他发生搏斗、日向合理出假招、日向合理兔子蹬、日向合理佯装受伤、日向合理逃跑了’的一连串操作,也可以避免打出‘日向合理死亡’的固定结局。
那条讯息很长,也很详细。
它说明了日向合理窃取了实验室的机密资料、那事关组织的根本,也说明了日向合理的样貌特征和在光明世界的身份,更附带了一张监控视频的截图,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日向合理的样貌。
那是日向合理窃取完资料,若无其事地走出实验室,抬头和头顶的摄像头对视的那一刻。
最后,手机继续朗读:
[全力追击,一旦发现他的踪影,格杀勿论。
——琴酒]
死板地念出发送人的代号后缀后,机械音便停止,卫生间里陷入沉甸甸的安静里,只有微弱流动的水声。
安室透没有说话,他把手机合上、暂时静音。
“讯息上说,一旦发现我的踪影,格杀勿论。”日向合理顿了顿,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还是一片平静,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条讯息代表着什么,“你不杀了我吗?”
它代表着,安室透打出的四十三个死亡结局,第四十四次回到这天的零点。
日向合理问:“为什么?”
这个时候,有两个选择。
一是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是卧底、是警方人员,所以绝对不会听从讯息的灭口命令,反而会帮助日向合理。
然后会收获十三个死亡分支。
日向合理分别会死在卫生间、卧室、宫野家外的小道,高架桥……最好的结果,是死在距离松田阵平家三百米的地方。
最后一个,死亡时,他会把芯片藏在松田阵平家的绿植处。
‘最好的结果’。
这个选项,只要一选择,就绝对不会获得日向合理的信任。
所以安室透熟练地选择了第二个选项,他露出了一种类似于冷笑的表情,“你不是一直很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如琴酒吗?”
“怎么样,现在,我可以让你活命,琴酒只能让你死亡。”
“你是选择对我跪地求饶,还是在琴酒的枪口下认命呢?”
他微笑起来,没有再掩饰自己的势在必得,“友情提醒,你死掉的话,以前和你关系亲近的警方人员、可是会被一个个地处理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