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雄鹰翱翔天际,飞越了天山山麓,向北呼啸而下,到达了天山北麓水草丰茂的准噶尔盆地中。
这地是绰罗斯部世代生活的地方,紧靠天山山麓,雪水消融,河水冲来,灌溉了万顷草原。
使得此处牛羊马匹拥有足够的草场与牧场,大群的牛羊生活在这片草原,因此使得绰罗斯部人口兴旺,实力在瓦剌诸部中颇为强悍。绰罗斯首领虽无大汗之名,却有大汗之实,数年前部下便以汗名称呼之。
雄鹰展翅掠过草原上重重毡帐,在居中一张豪华壮丽的大帐前停下,稳稳地落在了帐前一蒙古禁卫军手中。
那禁卫军取下雄鹰利爪上的信函,大步入内,这大帐里间极为奢华宽阔,居中一席乃是以纯金镶宝石制作的兽头大椅,盖上一张白额虎皮,就连桌案也是兽骨打造,颇为霸气豪放。
一人年约四十余,身着精致兽纹宽袍,一嘴胡茬,额带金印细长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
他是如今北元名义上的丞相,瓦剌绰罗斯部的首领,也是日后明堡宗克星也先的祖父,绰罗斯·马哈木。
那禁卫军走入其中,恭敬地上信函。
马哈木看了两眼,原本平静的面色出现了些许变化,将信放在桌角,哈哈大笑道:“乌格齐小儿,不过一匹夫尔,我绰罗斯部大事可期!”
左侧首位,一个二十多岁,面色焦黄的年轻贵族见马哈木这般神色,不由得起身走去看了看信上所写。
不过他看完信封的神色,却与马哈木截然不同,他皱着眉,一脸忧虑担心的神情道:“萨仁雅......父汗,萨仁雅有危险!!”
这年轻人看罢信,神色激动道。
这封信自然是叙述的北元汗庭内乱,萨仁雅一行人出逃被乌格齐追杀的事。
马哈木见自己儿子这般急切,却不搭理他的话,兀自说道:“乌格齐此人过于贪心,难成大事。他既想要天下,又想要美人....呵呵....只怕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便宜了我们绰罗斯部。”
这年轻人便是日后也先的父亲,绰罗斯·脱欢。
脱欢根本听不进去,一把扶住马哈木的桌案,激动道:“父汗,你曾经答应过我,定要让我娶了萨仁雅,可是如今.....”
“脱欢!你太让我失望了!!”
马哈木看着为情所困,稚嫩不成器的儿子不由得呵斥道。
“脱欢,你是我马哈木的儿子,是绰罗斯部未来的首领!你肩负着绰罗斯族人的希望,眼中不该只有一个女人,你的心胸应该装着草原,装着天下!”
“父汗...”,脱欢眼中含泪,似乎他对萨仁雅的感情十分真挚且深刻。
“萨仁雅自小命苦,如今先是被乌格齐追杀又落入那明国的手里.....我....是我无能....保护不了她。”
马哈木见脱欢一脸憔悴痴情,也不忍苛责道:“落在明国手里,总好过在那乌格齐手里,你该感到庆幸。”
脱欢被父亲这么一提醒,恍然醒悟,是啊,那乌格齐觊觎萨仁雅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如今他逼坤帖木儿交出传国玉玺,又要得到萨仁雅,简直是野心爆棚。
如今萨仁雅落在了明国,那这乌格齐再想抓回萨仁雅就没那么容易了。
马哈木起身拍了拍脱欢,语重心长道:“为父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有做到?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我马哈木翻手之间便能让你抱得美人归。”
脱欢一抹悲伤泪水,惊讶道:“父汗您有办法?这明国可是比乌格齐更强大的存在,想要换回萨仁雅.....恐怕很难。”
马哈木负手哈哈大笑,一股睥睨四海的王者气息悄然而生,他走到帐前看着远处蓝天草原,淡然道:“乌格齐此人,我太为了解。胜负欲极强,争强好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就因额勒伯克汗将丞相权位交于我,他便敢起兵弑君。”
脱欢点点头,父汗说的没错,当时绰罗斯部落实力虽强却远未到与乌格齐匹敌的程度,这口气父汗也就忍了下来,卧薪尝胆近十年。
马哈木又道:“这些明军在乌格齐的眼皮子底下把那萨仁雅劫走,以他的行事风格,岂能咽下这口气?呵呵.....”
脱欢似乎懂了马哈木的意思,道:“父汗的意思是.....这乌格齐要为了萨仁雅与明国开战?!”
马哈木摇摇头道:“你只说对一半,他乌格齐虽强,对于偌大的明国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怎敢全面开战?不过....”
“那萨仁雅在肃州卫内,这兴兵攻取劫掠一卫所的胆子,他乌格齐还是有的。”
脱欢恍然大悟,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脱欢道:“父汗想让那乌格齐发兵去攻明,那么我们便率部偷袭他的后方汗庭!让他首尾不顾,败亡便是定局!”
马哈木见爱子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便笑道:“脱欢,明国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乌格齐只要敢发兵攻打明国,那汗庭必然空虚,这就是我绰罗斯部近百年来崛起的最好机遇!!你,可懂?”
可是脱欢却还是有些担忧问道:“父汗,就算我们击败了乌格齐,可是萨仁雅还在明国手中.....我们如何.....”
马哈木淡笑一声道:“你为何不想想若是我们一旦击败了乌格齐,那他手中的传国玉玺,不就是我绰罗斯部的囊中物了?”
脱欢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置信道:“父汗....您...您是想用传国玉玺....换取萨仁雅?!”
脱欢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父汗想用这块被坤帖木儿和乌格齐抢的头破血流的传国玉玺去换取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是权欲极重的父汗能做出的事吗?
马哈木见他疑惑,便哈哈大笑道:“脱欢,世人都以传国玉玺为正统,中原汉人如此,我们蒙古许多人也是如此,可他们忘记了传国玉玺只是块破石头罢了,它的作用仅仅取决于自己的实力。手中没有实力,就像那坤帖木儿一般,有这玉玺又有何用?仍然是人手中掌上玩物罢了。”
“他乌格齐愚蠢至极,可我马哈木却不会执着痴迷于一块破石头,我要的是锋利的刀枪与健壮的战马,这....才是我马哈木说话的底气。就像那汉人中的魏武曹操一样,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老大的位置往往很难坐,但老二却很悠然自得。他终其一生没有自立,我马哈木倒愿学之。”
马哈木刮了刮自己黝黑的胡茬,心中仿佛早有乾坤,道:“那英武非凡的燕王朱棣靖难战争已打了四年了,不过以为父的目光看来,他极有可能是位人中龙凤,这朱棣也同样需要这块传国玉玺,呵呵....不过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罢了。”
脱欢用力地点点头,激动不已,他恨不得马上便跨上战马前去攻下北元汗庭,驱逐乌格齐,夺回传国玉玺与明国交换自己心爱的女人!
“脱欢,你的路还有很长要走,行事切勿急躁,眼光一定要长远。”,马哈木摁住颇为激动的脱欢,沉声道。
“传本相令,着探子继续打探汗庭与明国肃州卫军情,一旦有所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此外命令兀颜尔与卜颜率领本部人马各一万五千人,一月内务必来此与我部人马汇集,失期者定斩不饶!!”
马哈木转身对着帐外跪伏听令的官员与斥候一一说道,有条不紊。
部下一一得令离去,马哈木负手眺望远处,眼中深邃似海,一场权力更替,风起云涌即将在草原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