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属下一句句虽是劝慰,实则如刀割般的话,李良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本将从小习武,卫里哪个人敢说武艺比得上我?排兵布阵、粮草图略、凡是军中行伍里的事,我哪件不知?哪处不懂?我父亲在我七岁时,就教我看堪舆图了!
你当我是贪图这郎将差事?
我何曾不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
我何曾不想从了这腌臜世道!
可我父临终之言音犹在耳,老母以死相逼,不让我丢了父亲拼命给我换来的差事。
妹妹被退婚,举家维系艰难,我夹在中间,能怎么办?
当狗,我想过,也认了。可如今这世道,本将想去当人家门下走狗,都被其弃如敝履。一个门房,就敢呼喝本将滚,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李良眼眶微红,左手按住刀柄,恨不得痛痛快快与人厮杀一番,可拔剑之后,哪有敌人?
他面对的,是什么?
是昏暗官场,是虚伪人心!
就在这时,有一士卒突地开口,“前面是什么东西?”
李良抬头去看,只见漆黑如墨的街面,几点灯火悬浮半空。
这般场景,何曾相似民间鬼火?
而此时正郁怒不已的李良何曾胆怯?见此之后当即厉声下令,“列队!”
说罢抽出长剑,大步向前。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那灯火原来是有人在提灯笼。
什么人?
敢在宵禁之后,如此光明正大的行在街面上?
李良眉头一皱,就欲上前问话。
一个,两个……
不是几个人。
漆黑街面上,是足足几十人!
李良心头一震,不等他开口戒备,就借着昏暗烛火,看清了对面走来之人的服饰。
暗绣鹰羽,腰佩长刀,戴大帽收发于顶,踩长靴虎步快行。
鹰羽卫?!
多少年不见鹰羽上街,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等他开口询问,对面陆鸣便好似没看见他似的,径直带人匆匆行过。
“等等……”
李良张嘴呼喝。
陆鸣脚下不停,“奉指挥使大人令,捉拿散布诽谤君上谣言者!”
望着一众鹰羽卫的背影,直觉告诉李良,要发事了。
“乖乖,多少年不见鹰羽上街了……”
“嗨,你没听说啊?今个朝会,咱国朝又出了一位侯爷呢。瞧瞧人家这命,啥都不用干,得,成了国舅侯爷了。”
“我听说了,陛下朝会上动怒不小呢。”
“这鹰羽卫是换天了,早些年那个任阎王知道不?他回来了。听说就是靠着护送国舅爷的功劳……”
听着身后士卒议论,李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中一闪而过。
“郎将大人……”
没来得及想透,就被旁边属下打断,李良皱了皱眉头道:“派人回兵部衙门报备,按正常规章去办。”
“喏。”
再次看向漆黑街面,李良揣着万两重的心思,麻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