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脸汉子听完脸色一变,厉喝道:“诸位!刚得消息,那位任大人带着国舅爷,往西边去了。”
“西边?”
欢声笑语一静,有人站起身冷冷一笑,“看来是连给咱们见国舅爷的机会都不给啊。地方官吏拜别国亲,这也是旧事可循的惯例,可他竟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好个狗贼!”
“兵马仪仗都在州城,也不知道他们打算从哪北上。调过去想必也来不及了,咱们备好的一硬一软两条算计,这就落空了?”
“混账!”
“这该如何是好?难道眼睁睁看那狗贼得此大功?”
“不如这样,干脆直接派精骑追赶,直言要剿灭那国舅身边的大梁匪。国舅若不答应,就得带着咱们的人去长安,不然就……”
“胡闹,这种事是能明说的吗?你这么逼迫,就等于恶了那国舅爷。他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大梁山匪,咱们说了不算,你懂不懂?”
“定下的算计,有一条不就是借此要挟吗?”
“那是当着国舅爷的面,然后隐喻要挟逼迫!你如此直接挑明,就是胡闹。”
“那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议论半响,仍是没有头绪。
倏地,黄脸汉子看向场中唯一的公子哥,“公子,不如去禀报节度使大人,请他老人家定夺?”
岭南道节度使家的大公子,方明忠躺在美姬怀里,懒洋洋道:“不必了。其实你们说的所谓的一软一硬,他老人家一听就知道不可行。因为无论如何,只要那位国舅爷口不松,咱们就没丝毫办法。”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
“还请……公子明示。”
方明忠坐起身,环视四周平静道:“闲杂人等,出去。”
没有丝毫迟疑,场内美姬丫鬟仆从闻声而动,悉数离开。
待到仅剩他们,方明忠这才笑道:“出来前,我爹嘱咐我跟几位叔叔伯伯说几句掏心窝的话。不知道叔伯们愿不愿听?”
“公子这是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淡淡一笑,方明忠叹息道:“咱们诸位,哪个不是这岭南地界的人物?谁走出去跺跺脚,这岭南不得抖三抖?威风吧?可这威风,耍给谁看?在这穷乡僻壤再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家赶到这的?
上奏递折,哪个不是把自己写的极卑且微?
咱别的不说,就说几位大都督跟其麾下弟兄吧,实打实的国朝十四卫出身啊,正儿八经的京师之军,哪个祖上不是赫赫战功?
结果呢,几次败仗下来,直接让留在了这。几百年不改的国朝十四卫啊,竟然叫那群朱紫贵人们一句话,夺了建制,成了劳什子十二卫。六万大军,不远万里为朝廷征战至此,没有功劳,可难道没有苦劳?
这些事,家父看在眼里,平日不说,可其实心中如何不忿朝廷凉薄?
话说回来,上至我父,下至诸位,谁不是被驱而来败犬?”
说到这,方明忠坐下去,平静道:“我父为人如何,诸位皆知。咱们要是关起门,在岭南吃吃喝喝一辈子,也就算了。可现在,不是没有直达天听的机会啊,这机会咱们不把握住,难道真打算老死岭南?
诸位可以富贵,可诸位儿孙呢?
我是小辈,我能说。京里的中枢臣子能铺路,可你们又怎么能给儿孙铺路?无非是上奏祈求,无非是递折哀叹,人家心情好,赏你儿子一个七品官,心情不好,直接将你折子扔了引火,你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完,他一扫四周人面,尽皆默然。
这个大唐的官制除了爵位,其他是不许世袭的。特别是实权官职,就算从九品的折冲府队副,也得报与中枢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