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
再度面圣的张濬不再急躁,随李晔入殿后,便耐心地恭立一旁,等待李晔问话。
“张卿,坐。”
李晔招呼张濬坐下回话,自己却未入座。
思考问题的时候,他喜欢缓慢地踱着步子。
“调杨复恭入川,本是我属意为之……”
“圣上!”
忽闻此惊人言论,张濬再难保持他的克制,忙道,
“此举不妥!圣上可别被他蒙骗了,他若真是忠心的,又怎会握住神策军不松手,还广收义子,坊间便有‘杨家六百宅外郎’的说法,这不也正是他包藏祸心、培植个人势力的证据么?如今他杨家已牢牢把控京城西、南两面,若再让他得了西川,后果不堪设想……”
李晔摆了摆手,示意张濬先别急着插话。
“此次调杨复恭入川,重点不在西川,而是京城。”
“京城?”
张濬又是一惊。
好在他本是聪明人,旋即便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圣上的意思是……”
又前后想了一通后,张濬忽地一击掌,赞道:
“圣上圣明。臣愚钝,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眼下京内外被杨家围得密不透风,虽欲有所作为,却寸步难迈,只有将杨复恭调离京城,才有了施展的空间……圣上深谋远虑,远非臣等所能及,这,这真乃朝廷之幸,大唐之幸。”
李晔淡淡道:“张卿过誉了。国事衰颓,上下堵塞,外有强藩威视,内有权宦擅位,我虽欲振作朝纲,可谈何容易?往后还得仰仗张卿多献奇言,为国出力。”
“臣定当肝脑涂地,图报圣恩之万一。”
张濬躬身肃立。
此时他也冷静下来,又思索一番后道:“那……臣今日与杨复恭朝堂争论,拟夺取入川之兵,险些耽搁了圣上大计,臣请圣上责罚。”
“无妨。杨复恭虽虑事不周,却也不至于任人算计,此次调他入川,他未尝不会有顾虑,如今你与他反复争论,我亦在朝堂上犹豫再三,反倒能消除他的顾虑。”
李晔分析后又嘱托道,
“以防他再起疑心,此事我从未与人提起,想必张卿也能体察。”
“请圣上放心,臣晓得厉害,绝不会再向他人说起。”
张濬听出来了天子话里的意思,忙保证道。
同时心里也生出一阵自豪。天子从未与旁人提起这个计划,却单单透露给了他,不正是天子对他的信任与器重么……
李晔又道:“今日我召张卿来,还另有一件事情托付。”
“请圣上示下。臣自当效死力。”
张濬忙洗耳恭听。
“杨复恭离京,可刘季述的右神策军仍在,我欲要夺回禁军兵权,当从何处入手?”李晔没有直说,反倒先问张濬。
“杨复恭离京,京内外兵力空虚,右军人数虽众,但据臣下所知,大多是空额,实际人数不足账面上一半,且又多为京内豪绅商户子弟,用以攫取权势、逃避税费,若能骤然发难,当不难剪除……可要发难,得另寻一可靠之兵,暗中勾通……”
张濬细细思索一番后,试着问道,
“圣上的意思,是要臣私下与杨守立勾通,要他早做准备?”
李晔摇了摇头:“杨守立的意图已然暴露,杨复恭又怎放心将他留在京城?我若横加阻拦,又会引起杨复恭的猜忌,更是不妥。”
“可除此外,京城内外更无可靠之兵……”
张濬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