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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禹历1336年六月初五
“大军,停!”
建业府城外,荆天羽一声令下,刚刚抵达的三百万全副武装的同盟大军,全都停住了脚步,他一人独站最前端,看着五里开外的建业府城,没有选择按照之前商定的那样,让大军直接进去。
“将军,建业府城大门敞开,咱们不进?”
荆天羽脸上露出一丝晦色,摇了摇头没说话。
“大军停在这不动,等同盟渡河大军抵达,合军之后再说,这几天所有斥候都要日夜不眠的紧盯四周情况,尤其是府城那边,一旦有异动,随时作出应对。”
“这………”
那询问的将领,听到荆天羽这番话,顿时眉头一凝,继而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大变,还没等他反应,便见荆天羽又开口询问了一声。
“怎么,有意见?”
他赶忙躬身下拜,沉声回答道:“属下遵命!”
不是说好,同盟与侯氏联合,帮他们抵抗新月神教的大军,既然如此,那他们这三百万先行军就应该直接进入府城,跟侯氏合军,再等同盟渡河的大军过来,一同对付新月神教才对啊。
三百万大军驻足在府城门外,这算什么?
那将领能跟荆天羽说上话,在同盟里的地位自是不低,知道的也不少,见如此反常的情况,心中一下子就闪过了诸多念头。
荆天羽这番话,显然表明,同盟所谓的跟侯氏合作,不是之前说的那么回事,或者说,同盟根本就不信任侯氏,甚至严重点,所谓的两家结盟,共同对付新月神教,已经发生变化了………
莫不是,侯氏,还有别的心思?
还是说,同盟这边,又有别的意图了?
……………………
而就在荆天羽率军抵达建业府城以东之际,兴南府以北,古江南岸的朝霞渡,亲率千万大军,提防冀州侯景的法海,迎来了一个,他非常厌恶的人,侯玉霄。
“教主有令,法海带大军往南后撤五十里!”
侯玉霄颐指气使的语气,让法海心头怒火勐升,强压了一下怒火,冷嘲道:“不愧是率侯氏崛起于微末的侯家主,角色融入远超常人,这么快就甘当教主的鹰犬,真不知你那些兄弟族人知道了,会作何…………哦,忘了,侯家主,已经跟侯氏没什么关系了,若无教主收留,侯家主此刻,即便是保住了一条命,恐怕也难免沦为丧家之犬了吧?”
这番话,不仅揭了伤疤,而且还恶毒无比,法海说完就等着看侯玉霄的难堪愤怒,甚至做好了准备要大打出手。
可没成想,结果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一袭青衣,面容沉定的侯玉霄,什么反应也没有。
非但没有反应,侯玉霄甚至还抬起头看着法海,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笑着摇了摇头道:“教主派你来盯着侯景,还真是没错,你这种火爆性子,不适合玩些弯弯道道,就盯着江面,有人来就出手,没人来就等着,想必你也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换个聪明人人来,还真干不了你这事。”
“侯玉霄,你找死!”
法海怒声向前,整张脸顿时窜红,童孔中火光四射。
“怎么,同在教主手上做事,你以为我怕你?”
侯玉霄脸上冷笑连连,但心中依旧平静。
法海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不同于以往,前面几次跟自己打交道时,法海的实力、地位都远高于自己,所以那时候的法海,不会轻易对自己大动肝火,毕竟在那时的他眼中,自己不过只是一只稍强的蝼蚁而已。
可今时今日不同了,他侯玉霄有圣人修为,论实力、论地位都与法海同处一个阶层,甚至若是对比侯氏与雷音寺,他的地位,隐隐还要在法海之上。
人就是这样,对下面的人无限宽容,可若是碰到对等,或是地位在自己之上的人,维护尊严的欲望,就会无限被放大。
这种欲望,有时甚至会超过对生的渴望。
法海被羞辱的大动肝火,气息骤然暴涨,对着侯玉霄怒目而视,身后的上千万雷音寺旧部全都随他一同暴起,狂暴的气血威压顿时升腾起来。
“一条丧家之犬,若非教主垂怜,你早就死在侯景三人手中,本座念在教主的面子上,对你才既往不咎,你真以为,本座不敢杀你?”
侯玉霄看着法海身后若隐若现的佛像武灵,脸上冷笑不止,倒是看到他身后那千万雷音寺旧部的时候,童孔中才升起了几丝忌惮之色。
“教主的话,我已带到,听不听由你,你现在就是带着大军杀了我,又能如何?坏了我神教的大事,教主那边,你交代的了么?”
听到这句话,法海刚刚升起的气势,瞬间就萎靡了许多,甚至连他身后的千万士卒中,许多高层将领与武道强者,气势也一下低迷了起来。
侯玉霄童孔微凝,对司空月的威望,一下子又有了新的认识,要知道眼前这千万大军,可基本都是雷音寺的旧部,按理说只要法海不蠢,加入新月神教的这几年,他都应该牢牢控制住这批旧部,保证他们的忠诚,可眼下看起来,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司空月的地位,显然比法海要高。
法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接连变幻,从最开始的愤怒,逐渐冷静下来,最后看着侯玉霄也冷笑了两声,沉问道:“让我后撤五十里,教主这是打算让我迎侯景上岸了,侯景上岸是来干什么的,侯玉霄,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
侯玉霄沉默了一阵,轻轻摇了摇头。
“神教大军陈兵在建业府以西,世人都道,教主要攻打侯氏,荆天羽已率部赶往建业府,同盟所有大军已经渡河过来,不出意外,是为响应侯玉端的求援,同盟担心侯景在后方作乱,所以答应侯玉端支援河西时,提出要让侯景南下帮忙,侯景现在南下了,教主非但不让我阻拦,还命我带大军后撤五十里,这明显就是在给侯景让路,侯玉霄,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湖涂?”
法海冷笑连连,他当然不相信侯玉霄不知道。
以此子以往的聪慧,事到如今,不可能还看不透司空月的计划。
司空月让他留出地方给侯景大晋上岸,就代表新月神教跟侯景,本身就是合作关系,同理侯氏也是如此,所谓的新月神教陈兵建业府,压根不是想攻打侯氏,而是要把同盟的大军骗过来。
河东同盟囊括四大圣地,包括两家书院,司空月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大的隐患不管,只针对一个就在旁边的侯氏,包括侯景,他甚至还未收复冀州全境,麾下大军不过千万,这样的侯景,再加上侯氏,对新月神教来说,也不算什么,真正能阻碍到新月神教的,还是河东同盟。
除掉河东同盟,才是司空月的真正目的。
法海的认知中,侯玉霄被侯氏驱逐出来,心中对侯氏,对侯景,应该是恨之入骨才对,所以此刻看到司空月跟侯氏又合作,心里应该是很不好受才对,所以他才对着侯玉霄冷笑,故意这么说出来,也是在试图激怒他。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侯玉霄,神色依旧平静。
司空月联合侯氏灭河东同盟,他就差直接开口说出来了,他不相信,如此简单的事情,侯玉霄回看不清楚。
可是为什么,他会如此平静?
“教主行事,自有其深意,你知道又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你只要带着大军你后撤五十里就行了,其余的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法海又被激的身体一震,凝视着侯玉霄十余息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微微舒了口气,转头对着身后的大军厉喝开口:
“大军,后撤五十里!”
他一开口,大军众将顿时都纷纷跟着传令:
“大军,后撤五十里!”
“大军,后撤五十里!”
“大军,后撤五十里!”
……………
一连十数道传令声响彻军营四周,所有大军顿时全都闻声而动,千万大军一动起来,那别说五十里,就是五十米,动静也是惊天动地的。
乌泱泱的大军全都动了起来,士卒、战马、战车、营帐………一应辎重很快就全都动起来,大军整体撤离古江岸沿,朝着南边后撤。
侯玉霄没有离开,他还继续待在这里,只不过他的目光一直都盯着古江方向,准确的说是古江的水面,大军开始后撤还不过百余息,古江不远处的水面上,就隐隐出现了一大片的黑色阴影。
那些阴影粗略看有数十道,约摸五道一排,一共有十多排,看到那些阴影的第一刻,侯玉霄的童孔中,就闪过了几道寒芒,脸上的表情,也微微低沉了许多。
“你莫不是还心存侥幸?侯景早就与我神教联合起来了,即便没有你这事,你河西也撑不过这场动乱,说起来,侯玉端还算是救了你侯氏,若真如你之前制定的那般,与同盟联合,抵抗我新月神教,届时侯景、我、再加神教大军,你觉得你侯氏,能挡住三方大军,或者退一万步说,即便加上了同盟,你还能守住这区区的河西之地?”
侯玉霄没有回话,只是神色更加阴沉。
法海也注意到了江面上的阴影,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侯景大军的战船,若按原本计划,他此刻应该是要让大军准备迎战,阻止侯景大军登陆,可他非但没有这么做,而且还让大军加快后撤的速度,同时还对侯玉霄开始了更为激烈的嘲讽。
“侯玉端也算个聪明人,神教之强,岂是你区区侯氏加上同盟就能抵抗的,你先前心比天高,妄图抵抗神教大军,忤逆教主,若不是他与侯景合谋将你驱逐出侯氏,此刻只怕你河西,早已沦为焦土,现在,侯玉端、侯景一道为教主效命,一旦击溃同盟,神教君临天下之日就指日可待,届时你也是神教一员,能匍匐在教主膝下,你也算是有福了!”
法海似乎知道侯玉霄的痛点在哪儿,说到最后一句,明显是在暗讽侯玉霄在司空月面前的卑微姿态,前面的那些旧事重提,无非也是想借侯氏的事,继续揭侯玉霄的伤疤。
只可惜,法海越是如此,侯玉霄的神色,就越是澹然平静,甚至看着法海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难以描述的蔑视与轻慢。
侯玉霄心头冷笑,法海越是试图刺激自己,就越是证明他刚刚的那些羞辱,法海越是在意,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想方设法的找回面子。
“夏虫不可语冰,哼!”
等了许久,就想看到侯玉霄失态,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大打出手的法海,听到这句话,情绪一下子又涌上脑海,刚刚萎靡下去的气势,瞬间又蒸腾了起来,凝视着侯玉霄,似是随时要出手。
“法海,天威军上岸,带你的大军继续后撤!”
一道声音从天空中传来,打断了正准备跟侯玉霄动手的法海,他转头朝着发出声音的方位看了过去,看到一袭黑金铠甲的侯景走来,脸色顿时低沉了一些,可想到了什么,心中又升起一丝窃喜,拱手问道:“武威王,莫不是已经收到同盟大军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