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一直盯着宫廷,不出意外也都在这两日得到这消息。
其他王爷和郡守面色也极为不善。
“魏王稍安勿躁,可莫急坏了身子,下官还未说完呢。”冯章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环顾一圈,不急不缓道,“你们知道穆王是如何出京的吗?”
其他人哑口无言,只有少数几人不言不语,眼神闪烁。
“从王府杀出来的,他带着王府亲卫,连夜冲出京城,他为何会急切的逃出京城?仅是失势怕被陛下要了小命?”冯章笑笑,轻抚长须。
“不会,因为他是陛下的亲叔叔,在陛下还是太子时,叔侄关系很好。
哪怕他欲染指皇权,只要没到逼宫那一步,我们的陛下便不会杀他,最多是将其幽禁。”
“诸位,我们如今的权势,你们们心自问你们还舍弃得了吗?”冯章话锋一转,平静的一问。
令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
“舍弃不了对吧,夺我们的权,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一些人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冯章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更多的则是面无波澜,更有人冷笑出声。
“穆王同样很难舍弃,为何会来,很简单,他看到了重新掌权的希望!
让我们前来宁王这里一聚,多半是想得到我们的支持,当初他与霍赟和莫千钧在朝堂上争权夺利,就是各位王爷在‘支持’。”
“说重点,少东拉西扯的。”魏王重重一拍椅子把手,怒道。
“太尉已南下准备夺权,陛下密令镇国军北上阻拦。
虽然他想秘密抽调,甚至留了人手伪装镇国军未曾调动的痕迹,三关的百姓以为镇国军依旧全在关内军营,不过还是被我的探子察觉。
想来我们那位陛下是准备以镇国军以最快的速度击溃北疆边军,平太尉之乱,然后回返三关。”冯章也不再卖关子,很干脆的说道。
“什么?”殿内大多数人不由变色,眼里流露出欣喜,更多的还是怀疑。
在镇国军眼皮子底下安插密探,他们还做不到,因为三关之地被镇国军牢牢掌控,里面也都是军户,想要安插人进去,太难。
他们大多都是在三关前往京城,或是南下的必经之路安插探子。
“太尉以为青衫剑神能行刺成功,无人能够阻挡,便南下准备夺权。
但余擎苍一叛变,他对京城一切可以说是失去的掌控,成了一个瞎子,哪知我们那位陛下手里也有宗师可挡青衫剑神。
如今,镇国军北上对抗太尉,以镇国军兵锋之盛对上实力强横的太尉,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而镇国军主力调离三关,我等便可北上,秦朗想必也是因此逃离京都南下。”冯章目光一闪,幽幽说道。
“藩王卫队无诏离开封地,那可是谋逆之罪。”
一个鹰钩鼻的封王微笑着开口,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畏惧。
他们这些封王,对那朝廷早就没了敬畏。
“我等可学太尉,他以青衫剑神入京行刺为由南下勤王护驾,如今朝廷已下十二道金令催促其回返北疆,太尉无视朝廷令旨,可以说是坐实叛逆之名。
我等便以讨伐太尉之名北上勤王。”
一个体挂盔甲的郡守开口,他身形壮硕,身上铁血杀伐气很浓厚,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但是,别忘了诸郡还有驻军,其中不乏有听从皇室号令之辈。”
一个大肚便便满脸富态的封王皱眉,“他们实力也很强,拖住我们一段时间还是做到的,到时候不管太尉和我们那位陛下谁赢了,都会趁此整合边军杀来,对我们可不妙。”
“吴王你说的那是我们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情况,若我等联合,各郡无人可挡,没有镇国军镇守三关,我等可长驱直入直逼京师。”
楚王笑道,他这一脉,是太祖所封,在大秦南部扎根时间最为久远,实力也最为深不可测。
“那楚王将你的兵,交由本王统领可好。”吴王一声冷笑。
殿内的人都沉默了,他们这些人谁也不服谁。
就算服,也不会放心的将兵马交出去。
而且,他们如今还面临一个问题。
一个大家在尽可能回避,没有人提起的问题。
那便是他们挥师北上“勤王讨逆”,到时候破了京都,谁做这天下之主?
权势强盛到今日,谁愿屈居他人之下?
说起来,就算镇国军离开三关,他们也很难联合起来北上。
而不联合,各自为政,各自心怀鬼胎的情况下,恐怕才出江南,各路边军便也从四方围来,被逐个击破。
他们藩王这些年是在壮大,势力翻了不止一倍,但封地面积就那么一点,人口也就那点,这是先天限制,让他们很难以一人之力对抗朝廷。
唯有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联合,才有对抗朝廷的本钱。
但多股大军,各为其主,联合也只是表面的联合,无法拧成一股绳,不是统一指挥的朝廷大军对手。
这些他们都很清楚。
所以就算联合,也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北上,直接斩杀皇帝摧毁朝廷,也让各路边军出现各自为政无法整合的情况。
殿内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各自品着香茗。
他们之前一直期待镇国军调动,不扼守三关要地,那样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但等镇国军离开了才发现,他们还是难以入关。
入关也只是举家送人头。
终于,宁王府一个小厮快步跑了进来,打破这殿内尴尬且僵硬的气氛。
“王爷,穆王来了。”
宁王快速起身,向殿外快步行去,其他王爷和郡守对视一眼,也跟着起身出去相迎。
当朝皇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们突然发现,联合的契机似乎出现了,这位可是先帝胞弟,也是皇室嫡系血统。
这位也是有野心的,那他们就推他做个皇帝。
然后如此大功,提几个例如封地由几县之地扩展到一郡甚至数郡的要求总不过分吧。
他们现在的权势实力几乎停止了增长,但野心却一直没停止,若有了数郡之地,他们也就有个独自抗衡朝廷的本钱,到时再改朝换代也不迟。
很快,秦朗在宁王陪同下率先走入大殿,一番推辞之后,秦朗坐上主位,只是满身的狼狈看着有些滑稽,身后的亲卫统领更是断了一臂,其余在殿外的亲卫,更是个个身上带伤。
从京城出来时带着的八百亲卫,如今只剩可怜的十几人。
秦渊让秦朗配合的这出戏,为了更加逼真,让那些胆小多疑的藩镇打消怀疑,是真的派出东厂的人追杀,只要不要了秦朗的小命就行。
殿内短暂的交谈之后,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每个王爷和郡守都默契的不主动问起秦朗南下之事。
秦朗几番“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在起初热络交谈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喝着闷酒。
“不知穆王此次南下所为何事?您为何又是这番模样?”
宁王收到其他人的眼神示意,只得主动的提起。
“唉。”秦朗又是一声叹息,犹豫许久,这才道,“其实,小王此番南下,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穆王是陛下皇叔,身份尊崇。”宁王顺着他的话说道。
说到一半,秦朗便抬起手。
“各位,实不相瞒,小王也于朝中失势,已无摄政之权,被小王那好皇侄幽禁在家。”他喝了口闷酒,似气愤难平。
“小王那是奉皇兄旨意摄政,以平衡朝政,等他日后好掌权,不成想,他竟如此怀疑小王。
小王念其年少,也就不计较,也就准备忍了,反正本王王府也很大,有那么多家卷陪着也不闷。
只想等他知道了小王的好,解除幽禁,让小王就藩,就做一个闲王。”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这穆王,怎也这般厚颜无耻了?
“可是,小王突然收到宫内密报,小王那好皇侄,竟然,竟然想要削藩!要收回藩王封地之权,甚至不再世袭。”
秦朗愤怒的一拍桌子,“收回封地也就罢了,但不世袭,朝廷也就不出钱养了,以后我那些后辈子孙,还怎么过啊。
他此举,是不尊太祖定下的祖制,是想让我们这些太祖子孙和那些泥腿子一样啊。”
殿内一片沉默的死寂,楚王呵呵笑着,笑容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两个字似乎是从牙齿里迸出来,“削藩!”
其余人也都脸色阴沉,本就有反意,小皇帝这么一来,是将他们逼到悬崖上,不得不反呐。
“小王那皇侄说,等镇国军平定太尉之乱,便乘大胜之威挥师南下,哪怕四邻来袭,也要整合调动边军削藩,所有拥兵自重的藩镇势力,都将被镇国军铁骑践踏下在世间消失。
他是铁了心的啊.....”
五千三百字大章。